但容棠分明又注意到,他在说起三殿下那些说出口的话时,微微放轻的语调;说到那串无故出现在淞园外的腊肉时,眼角夹着的几分浅淡笑意。
他有这世上顶顶好的兄长。
容棠却不能跟他说这话。
他能做的只是主动握住宿怀璟的左手,任他带着自己看似漫无目的地在这座园子里行走。
有那么一瞬间,容棠很想问他:“你是想让我看你哥
哥亲手打造的园子吗?”
如果是的话,
那真的是很漂亮很漂亮的一座园子。
他以几千年后现代人的视角来看,
也美轮美奂到令人咂舌。
你的兄长,足以令你骄傲得向所有人炫耀。
可他没说,他只是默默陪在宿怀璟身侧,跟他一起绕淞园行走。
走过不知几座开着花和香草的宅院,又路过几处欢声笑语的宴会场,人声鼎沸而过,空气归于沉静。
宿怀璟带他走到一处院子前。
门扉破旧,人烟罕至,院角的花草杂乱无章,院中的梨树枝桠疯长。
大红的戏台经年累月,早就褪去了昔日的颜色,只剩下依稀可见的繁华光影。
容棠瞧见这座院子,眼神蓦然暗了暗,心里生起一个猜测。
宿怀璟问他:“棠棠知道这间院子曾经是谁住的吗?”
容棠抿唇不语。
宿怀璟自顾自道:“淑妃,庆正二年被打入冷宫的那位娘娘。”
他轻声笑了一下:“淑性茂质、贤良淑德,多好的寓意呀……我们的这位五皇子,本来该有一个很让人羡慕的出身。”
淑妃便是仁寿帝江南画舫上带回来的那位异族歌女。
她诞下的皇子被术士断言于帝星有妨,她却一路受尽帝王宠爱,从潜邸被带进皇宫,甚至封了淑妃,任谁看见都要称一声好手段好心性。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也是作者给盛承厉的金手指之一。
仁寿帝妃嫔众多,男女通吃,偏好容貌艳丽的美人。
淑妃为他诞下子嗣,又颇具异族风情,胆大热情,给了他一段很是美好的青年回忆。
最后哪怕是死,淑妃娘娘也死在了她最好的三十岁,正是花朵开的最艳丽的时候,只让世人记住她的风情万种眼波动人。
前两世盛承厉从冷宫出来之后,一度成了仁寿帝最宠爱的皇子,谁也不能说其中没有早逝故人的功劳。
容棠知道这里是淑妃娘娘的故居,这座戏台便是仁寿帝当年特意搭起来欣赏淑妃舞姿用的。
他回过头,通过院门望了一眼来时路。
宿怀璟看见他动作,轻笑了笑,道:“看来棠棠猜到了?”
顺着卵石小路向前,经过一座庭院,转弯,行上百步,赫然是兰馨斋,遍植香草的所在。
也正是众人所知道的,月容死前去过的地方。
容棠神色微冷,沉声问:“此事与皇后可有关系?”
宿怀璟便笑,眼眸中的欣赏藏不住,索性任它露出来,他抬手替容棠理了理一路走来有些凌乱的发丝,温声道:“庆正二年,大虞后宫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发生在四月,皇长子病危,太医院众人夜以继日诊治三日,然皇长子病入肺腑,最终不治身亡;其二,时年九月,淑妃娘娘怀孕,本该是阖宫上下庆贺的事,却不知怎的,陛下盛怒,将怀着孕的淑妃打入冷宫,以至其流产,同年腊月,淑妃死在冷宫。”
宿怀璟声音很轻,说着本不该传出来的宫中秘辛。
“据宫中老人说,皇长子发病前几个月,从太医院院正那里收来个熏香方子,说是日日熏服,于他病症有所益处。而头两个月,本来体弱的皇长子不仅精神好了许多,甚至还能上马骑射,陛下与皇后都为此觉得很是高兴。”
“可到第三个月,皇长子病情复发,来势汹汹,短短三天之内,本只是体弱的嫡皇子一命呜呼。”
宿怀璟勾起唇角,凑近容棠耳廓,小声道:“淑妃娘娘怀孕,陛下为彰显恩荣,想赐她椒房之宠。可好巧不巧,负责熏香的宫人收拾屋子,翻出来一包香料。棠棠你猜,那是什么味道?”
容棠没吭声,手脚有些发凉。
宿怀璟仍旧笑着,很是天真的模样:“怎么办啊棠棠?有人自以为聪明在我面前演戏,我看不过去,想戳穿他呢。”
“棠棠不会怪我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