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宿怀璟一句骨头疼,容棠紧张了好多天。
他不知道大反派是不是真的疼,如果疼的话,又究竟是因为什么。
但不论是真是假,是病理性的疼痛还是精神上的难捱,在容棠的认知里,宿怀璟那样一个能忍痛的人,会靠在他身上,脆弱得像是一盏随时会被风吹破的纸糊灯笼一般,轻声地念着自己的痛楚,那便一定是痛到极致了。
他觉得害怕,比自己身上那些时不时隐隐作痛的陈年旧疾还要让容棠害怕。
他请来大夫,想为宿怀璟诊脉,后者下值回家,瞧见堂屋里多出来的白胡子医者,愣了两秒,又在容棠毫不掩饰关心紧张的眼神里摊平了手腕。
而等反应过来这一场诊治是因何而起之后,宿怀璟压抑片刻,终究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我只是想让你疼疼我而已。”大反派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地如是说着,牵起容棠的手,一点点地捏:“太喜欢棠棠了,所以想跟你撒娇罢了,不必过于紧张。”
他不打算告诉容棠自己为何会说那句骨头疼,确实疼过,一根根掰断自己的骨头,清楚感知着生命力在身体里一瞬接近枯竭,便是沙场上的战士也会觉得害怕,遑论一个八岁的小孩。
行风也好,碧心也罢。无论谁曾亲眼见过宿怀璟疼得在床上打滚却始终一言不发的样子,都能理解主子为何一日日冷漠冷情了下去,也能接受昔日宫中最可爱乖巧的小皇子练成地狱里爬出来的心性。
这是最无懈可击的惨痛经历,宿怀璟那样喜欢撒娇,时不时说一些可怜兮兮的话让容棠心疼自己,可偏偏这件事他一丝一毫都不想告诉棠棠。
没必要,也不愿看到他为自己心疼。
他说的不怎么着调,容棠却白了他一眼,手从宿怀璟手心中抽出来,拿过桌面上放着的一张药方,拍到宿怀璟眼前,冷声道:“以后跟我一起喝药。”
凶得要死。
宿怀璟眨了眨眼睛,低下头,瞥了眼药方。
他想说自己就是医者,清楚自己身上有哪些病症,完全没到需要日日喝药的程度。
可那纸上又的确是纾解心绪,治操劳过度、气血亏空的方子。
“……”
宿怀璟眨巴眨巴眼,试图跟容棠撒娇:“不能不喝吗?”
“不能!”容棠正色道,眼神锋利如刀:“也不准撒娇!”
什么人啊,明明就是个大夫,天天在他药里动手脚,床上都敢吃体弱之人才能吃的药丸,到头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绷了这么多年,早就有所虚空了是吧?!
要不是那一声无所指的呢喃,容棠甚至都不知道宿怀璟身体的确给自己作弄到极限了。
他才二十岁!
他还日日纵欲!
容棠越想越气,眼睛里冒出小火苗,看宿怀璟的神色一秒赛一秒的冷厉凶残。
大反派不受控制地轻轻抖了一下,难得认怂地缩回手,掐了一下手指指尖,
低声道:“好吧,都听棠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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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棠:“……”
好烦,他拿大反派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容棠沉默几秒,只能又剜了宿怀璟一眼,眼中气势却锐减。
于是后者绽开一个甜蜜的笑,便再一次黏黏糊糊地蹭了过来:“我就知道棠棠疼我。”
没有什么经年不散的疼痛,时间会抚平伤口,伤疤刺眼却不疼,只不过是警醒作用。可有人出现在时间之外,小心翼翼地将手指贴上伤痕,轻轻抚摸,低声问他:“疼不疼啊?”
丑陋扭曲的伤口上霎时长出一朵小花,恰如虫蛹蜕变成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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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的秘辛向来是无法在民间广泛流传的,太后出殡当天一时的插曲纵然沸沸扬扬,可三五天过去,便再也无人敢公开讨论。
太后娘娘入土为安,皇帝陛下称病卧床,平头百姓只是一日一日地过他们谨小慎微不敢妄言的日子,生怕哪一天会因为口舌之快,穿着盔甲的金吾卫执着长枪敲开院门,将他们全部抓进大牢。
那是有目共睹的诡异,更是无法言说的冤屈,可偏偏无人敢议,无人敢说。
宿怀璟坐在鎏金楼上,看虞京城内熙攘的人群,唇角勾出一个略显讽刺的笑意。
他在这是为了赴约,而邀约之人却迟迟未至。
他又等了几息,楼下二胡弹唱又换了一曲,雅间的门才被人推开。
宿怀璟眼色不变,依旧坐在窗边,漫不经心地看着金粉河上仿江南式样建造的游船。
“宿大人。”声音自门口响起,几分清脆悦耳,确是普罗大众心目中公子端方应有的音色。
宿怀璟终于收回视线,懒懒抬眸,说不上怜悯或是什么情绪地,望了来人一眼。
这世上有许多形容少年意气的词语,总逃不过光风霁月、剑眉星目。
忽略所有固有的成见与恩怨,宿怀璟以旁人视角来看,盛承厉的确长了一副很有优势的皮相。
他凝眸思索了一下,这人如今好像才十八岁。
自己十八岁那年……
不知想到什么,宿怀璟扬唇浅浅勾出一个笑意,真切许多:“殿下。”
他并不起身,也不行礼,并非朝堂之上,也非宫闱之内,彼此都知道各怀鬼胎,实在懒得再在私下做那些表面上的功夫。
盛承厉眉眼间闪过一丝讶异,却并未点明,而是迈步行进雅间之内,任身后房门合上。
桌上并未上菜,宿怀璟瞧着也完全没有想要跟他一起共用晚餐的念头,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不像一个权臣,也不是什么满腹心思的奸佞。
他就只是这虞京城内日月金粉堆砌出来的风流公子,哪怕见到盛承厉,也能抬起头维持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问:“殿下邀我前来
() 赴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