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怀璟做他谋士的时候,盛承鸣毫无保留地信任他;而今宿怀璟要他做自己的后盾,盛承鸣……
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这天下,本来就该是宿怀璟——又或者叫盛扶涯的。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略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天色将晚,城门即将落锁,京郊密林飞出几只寒鸦,天上层云间最后一抹霞光归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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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内,容棠不自觉咽了口口水,收回眼神里那瞬间一闪而
() 过的震惊,
重新恢复镇定。
他说:“我原以为你早该来找我。”
自称天道老儿的老者却说:“老朽也一直以为,
待你任务完成后,我们能见上一面。”
祂略顿了一下,状似遗憾地轻声道:“只是可惜,你竟一次都没有完成。”
容棠看着祂,直白地问:“你是想暗示我能力不足任务失败,才导致的这一切吗?”
他冷漠地说:“这叫pua。”
二人全都愣了一下,若是系统还在,想来已经跟棠棠开始骂骂咧咧地吐槽了,这种一开口就站在高位,以一种云淡风轻的姿态说出责备话语的方式,完完全全就是一种负向的心理暗示。
但容棠……
佛了一辈子了,管他要不要给自己扔锅背呢?
他靠在椅子里,微微一笑:“现在想来,你那破任务幸好失败了。”
老者怔愣一瞬,也笑道:“小友说话还是那么有趣。”
“还是?”容棠问:“你见过我?”
‘天道’点头:“老朽为天,普天之下生灵尽入我眼。”
容棠点点头:“听起来挺博爱的。”
他说着话音一转,视线落到自两人交谈后便一直没吭声的盛承厉身上,戏谑问道:“这么博爱,为什么选了个这样的废物跟你一起来偷东西?”
盛承厉:“你——!”
‘天道’皱了眉头,那张平和过了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不悦的神情,沉声严肃道:“小友慎言。”
容棠:“需要慎言什么呢?是说盛承厉没有偷宿怀璟的天下,还是说你没有偷我的职责?”
‘天道’微惊了一下,看向容棠的眸子里闪过一瞬异样的情绪,却又很快平复下来,问:“看来小友已经知道了一些事。”
祂顿了顿,直直地望进容棠眼底,暗示意味十足地道:“只是不清楚,你知道的可是事实的全部?”
屋内宫烛朗朗,晚霞将从天边散尽,容棠与‘天道’对视,眼前出现一瞬眩晕。
他皱起眉头,心道不好。
指甲掐进肉里,痛感唤人清醒,容棠抿起唇,口间久违地舔到一丝血腥味。
门外恰有宫人敲门,低声通报:“殿下,宿大人求见,是否让他进来?”
那一瞬间,容棠身上紧绷的力气骤然松下去一半,好像光是听见宿怀璟的名字就不需要一个人面对疾风骤雨一般。
他低下头,平复起了因刚刚对视那一眼而不稳的心绪。
盛承厉神情不悦,一个“不”字刚出口,就被‘天道’打断,温声道:“去见一面吧,我与这位小友还有话要聊。”
盛承厉收了声,略显犹豫,一时没有动作,直到‘天道’又一次重复“去见一面”,他才点头,规规矩矩地应了下来。
殿门开又合,大殿内只剩下两人。
容棠早觉得他们应该见一面,而今真见到了,私下相处的情况下,他却不知道这位自称‘天道’的老人会跟他说些什么。
盛承厉令人觉得恶心,是因为他分明心思阴沉、蛇蝎心肠,却反反复复装出一副无辜受害者的样子撒一些一眼就能看破的谎。
所以容棠不愿意跟他说话,见面都觉得恶心。
可面前这位老人,容棠不知道他支开盛承厉,要跟自己单独说什么。
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对方出声,却见祂抬头,似有些怀念地看向头顶横梁。
容棠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拼了命地往上撞,他抬头,看向头顶经年的木梁。
那人说:“知道吗,先帝夫妇的尸体当时就挂在这,皇宫动荡了几天,他们就挂了几天。等盛绪炎进宫的时候,勤政殿里聚集了上百只苍蝇,蛆虫从死者眼眶鼻孔一只只往外钻,前来收尸的太监当场就被吓得失了禁。”
祂笑了一笑,无视容棠开始发白的脸色,只是惋惜地说:“有些可惜,我当时应该让他看到这一幕再离京的。”
“这样一来,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你救赎呢?”
自称‘天道’的人,说着这世上最令人胆寒恶心的话,祂眼睛里没一丝仁慈伪善,只有一眼可以望到底的欲望和憎恶。
祂恨着容棠,但又不能杀死容棠。
祂想让宿怀璟沉入黑暗,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宿怀璟被容棠拉到太阳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