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哦。”阿黛附和道,“聘礼还没送来,但嫁妆应该就在这府里,我们要不要去找找看?”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王司理。王司理眉间掠过一丝犹豫,正要开口,忽听鄢辞道:“倒是不用找。”
他站起身走到一侧多宝阁边,隔着镂空格架仔细看了看,道:“那应该就是这家小姐的嫁妆了。”
原来多宝阁隔开的两个空间,一边是茶室,一边是厢房,他正好坐在厢房这边,从格架的孔洞中就能望见里面的情况——地上整齐地摆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木箱,刷着红漆,扎着红绸,箱盖上贴着大红的“囍”字。
多宝阁隔成的厢房其实是半开放式的,并没有门,但鄢辞没有贸然进去,而是走到另一边的格架边,往茶室里看了看。
那些灯笼烟化成的侍女静静坐在绣墩上,乍一看形态各异,活生生似的,仔细看身形却十分僵硬,尤其是面孔,原本清秀的五官仿佛被无形的手搅扰,不时泛起烟雾缭绕般的涟漪,眼鼻嘴巴扭曲飘忽。
“她们是不是进入了‘待机’状态?”冯山山观察了一会儿,压着嗓子道,“是不是因为那个管家出去了?”
鄢辞捡起圆几上一粒葡萄丢过去,紫色小球穿过一名侍女的脑袋,“啪”一声掉在地上。众侍女被这声音惊动,齐刷刷僵着脖子缓慢转头,往那葡萄呆呆看了会儿,又齐刷刷转回来,依原样定好。
那个脑袋被葡萄穿过的侍女脸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烟雾漩涡黑洞,但她仿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十分娴雅地端坐在那里。
“好像真的在‘待机’了?”鄢辞道,又问王司理:“王阿伯,趁现在管家和主人还没来,我们要不要打开那些嫁妆箱子看看?”
王司理自然赞同:“拆箱的时候小心些,不要弄乱了。”又对手下道,“曾钢,你在这边盯着点这些丫头,免得有什么其他触发机制我们处理不及。”
曾钢应了,王司理一转身,忽然意识到鄢辞这个小孩比先前表现出的要老练机敏——他刚才过来观察侍女的时候应该已经决定要开箱了,之所以询问自己,并不是拿不定主意,而是想借自己的口让曾钢留下来盯着那些侍女。
他不想让阿黛和冯山山落单,或者与他分开。
有点意思,王司理笑了笑,往另一侧的厢房走去。
这里的嫁妆箱子一共是十八个,打开以后里头多是些衣服绸缎、器皿摆件,并没有预想中的什么奇珍异宝。
“好像都不是值钱的东西啊?”冯山山有些失望,“嫁女儿连点金银财宝都不陪送吗?这家主人到底是有钱没钱?”
阿黛捧着个花瓶看了半天,说:“这看着也不像古董啊,就是个普通的瓷瓶……对哦,新嫁娘怎么可能连珠宝首饰都没有,会不会值钱的东西不在这儿?”
鄢辞身旁是一箱衣物,里面大都是新娘的袄裙,鲜妍的大红、桃粉和银红色,绣着精致的花样。最下面却压着一件紫白渐变色的长衣,非常素雅,衣摆绣着低调的卷纹。
“这是男装。”鄢辞小心地将那衣服抽出来,抖开,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众人发现那果真是一件男式外衣,但比寻常长衫要短很多,只在膝盖下十公分左右,衣领也不是管家和侍女那样的交领,而是挺括的高立领。
“这不是和你身上的衣服一样吗?”冯山山指着鄢辞身上的丧服,惊讶地道,“除了颜色不同,长短样式都差不多吧?”
那确实是一件山地男人的长衣,只不过鄢辞那件是丧服,所以是普通白棉布做的,绣的也是白线,这件则是真丝缎质地,从下到上染成紫白渐变,连绣花都是渐色,明显精致华丽得多。
“这是新娘给新郎做的女红吧?”阿黛道,“难道新郎是山地人?”
王司理若有所思地道:“鄢辞,那个管家称呼你‘荒丘来的贵客’,这个‘荒丘’是不是缟岚山的别称?”
阿黛抢答道:“不是,我从没听过荒丘这个名字。而且我也是本地人,那管家可从没理过我,他好像只这么叫阿辞。”
脑中一丝灵光闪过,鄢辞陡然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荒丘二字,立刻从肩上取下布包:“等等!”
他打开布包,掏出一个蓝底白花的小包袱,小心翼翼从里面托出个天青色的小瓷坛。
瓷坛釉色细腻,在烛火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坛身绘着一圈图画,线条朴拙但极为生动——几个精神小伙模样的公狐狸抬着各种礼物,簇拥着一乘小花轿,轿中坐着个戴盖头的母狐狸,旁边还有两个戴着高帽的长胡子老狐狸在吹唢呐。
花轿前方是一个小山谷,谷口立着界碑,上面刻着两个篆书小字——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