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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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嫩的小花摇曳颤动,在灿金色的光柱中如同天堂的精灵,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它下面的人头上。

“他是怎么死的?”顿了片刻,王司理强压情绪,问那管家,“那个我们送来的……药基。”

“死?没有死啊。”管家谦恭地说,“万物生灵,循环不熄,他只不过从一种形态变成另一种而已,哪里有绝对的生死呢?看,他现在多么平静,多么美啊!”

骷髅上的小花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舒展着叶片,发出轻颤。底下的人头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黑黢黢的眼眶里悬垂的眼球居然轻轻转动了一下。

“瞧,他很满足呢。”管家真诚地说,“左右他的身体也坏掉了,不如把头斩下来,这样就不会那么痛了,还能以另一种状态活下去。”

“……”这是什么恐怖的理由?

曾铁咬着后槽牙问:“他的身体呢?”

管家看向那力士,后者口中嘀咕了一句什么,重新绞动轮|盘,将玛瑙研钵重重锤了两下。

再明显不过的意思了。

“放心,是主人亲自动得手呢。”管家体贴地安慰道,“他老人家本是修道之人,慈悲心肠从不杀生,但是被燔火点燃的身体是那样地痛不欲生,实在让人于心不忍,他才勉为其难做了个了结。”

管家摇头感叹,语气充满崇敬与赞美:“老爷心善,见不得凡人受苦啊。”

曾铁脸色铁青,其余众人表情也非常难看,但管家完全无视,拄着拐杖径自往上层走去:“请,请!”

“先上去看看。”王司理按了按曾铁的肩膀,低声道。

燔石塔三层的面积比下面一层又要小上一些,但布置明显精致了很多,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边摆着一组大型的工作台,后面是多宝阁式样的置物架,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每一个看着都价值不菲。

“老爷,贵客们到啦!”管家恭敬道。

对面窗下,雾隐公高大的身躯笼罩在阳光当中,身上的水田纱衣映出五彩光芒,宛如仙人一般。不过他的脸色却不大好,眉间的川字纹比昨晚更深了。

他拱了拱手,道:“内子身体不适,有劳诸位看望,多谢,多谢。”

他身后是一张矮塌,一个泥塑般僵硬的女人坐在上面,正是那位名为蘅娘的夫人。她仍旧穿着昨晚那件赤红的华服,脸上布满细细的皲裂,裂缝里粉红色的血泪已经干涸,颜色变得很淡,如细密的蛛网隐约若现。

阳光洒在她脸上、身上,给她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辉光。鄢辞发现她其实长得很美,清丽而优雅,甚至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性。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就像一个蹩脚的工匠,用不入流的手法捏塑了一尊慈悲庄严的女神,让人一时间说不清是该恐惧,还是该膜拜。

那个叫做女庚的侍女正在她身旁忙碌,用木勺从一个玛瑙盒子里舀出极细的白色粉末,以两三种液体和凝胶混合搅匀,又用类似面膜棒的刮刀挑起,细细抹在夫人脸上。

她做得十分熟练,手法轻快而细致,将蘅娘嘴角一处皲裂修补找平,宛如在对待什么珍贵的艺术品。

鄢辞注意到那玛瑙盒子上写着“昙灰”二字,应该就是之前管家口中力士连夜烧制的香药。

先前王司理曾说,雾隐公用“束魂祝”禁锢了蘅娘的灵魂,又用术法巩固了她的肉身,看来后者所用的媒介就是这个“昙灰”了。

那么蘅娘到底为什么快要死了?是病了吗?鄢辞看着她僵木盘坐的身躯,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那个声音能帮他“进入”蘅娘的身体,占据她的意识领地,就像对烟奴那样,那很多谜团不是就能迎刃而解了吗?

想法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得到回应,看来那声音不是时刻都在待命的,可能有其他触发的机制。

“内子如此情状,已经两年有余。”雾隐公语气悲苦,显然对这个妻子十分地情深义重,“实不相瞒,这两年来我几乎试尽了天下的良方,也只是尽量拖着她一口气罢了。时至今日,我已无法可想,只有最后一条路可走了。”

他看向矮塌旁边的屏风,那上面挂着一幅卷轴,画着一个桃李年华的美貌少女,以极为精细的工笔描摹,站在泉水之畔犹如出水芙蓉一般。

屏风离工作台很近,那个位置雾隐公忙碌时一抬头就能看见,可见他时常观摩。

“这是内子年轻时的画像,是我少时亲手所绘。”雾隐公凝视着卷轴中的少女,“当年她还在枥旸宗,是宗门的大师姐,禀赋极高,修为出众,不过双十年华,境界已远超一众同门,连几位师叔都常常败在她的手下。”

伤感地顿了下,又道:“若不是为了我,她也不会积劳成疾,灵力耗尽,落得如今的地步。”

原来,这位蘅娘夫人竟然出身名门,是这个世界里天下第一正统道修——枥旸宗的宗女,而且年少成名,天资出众,被视为未来的掌门真人。

可惜,她刚刚过完二十岁生日,雾隐公就出场了,从此大女主就换成了男频文——出身乡村但天赋异禀的穷小子,带着全村的希望去往枥旸宗进修,却因为出身、阶级等原因受到一众同门的欺侮和嘲讽。所幸高贵善良的大师姐怜惜他理解他,还爱上了他,最后不惜背叛师门与他隐居山野,为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