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告诫我别既要,又要,”宁一卿垂眸,沉静自持的面容染上自嘲的笑,“宁家掌权人的Al pha,洛悬,不配。”
“到底是你觉得不配,还是宁家觉得不配?”
菱纹杯里的冰块化成了一小块,宁一卿始终没有喝酒,她站起身望向雅青色的夜空,今晚月色明亮,丝丝缕缕的潮气打湿了眼前的窗。
“不重要,可能就这样了。”
“一卿,你真的不会后悔?”
“应该不会,”宁一卿眼角染上湿润的薄红,她阖眼垂头,“我一生中还未有过后悔的事。”
看着宁一卿离开,秦拾意不知道这场订婚会怎么样,但她明白没有这场,也还会有下一场。
“等等,这么晚这么黑,你要去哪?”
“去划船。”
这么黑
去划什么船,秦拾意嘀嘀咕咕地吐槽,还是高声嘱咐宁一卿多带点人,把灯开亮点,别又怕黑晕倒。
没有回那栋花园别墅,宁一卿去了郊外有湖的庄园,那里有一条流速缓慢的小河,极其适合夏天时散步乘凉。
虽然现在不是夏天,但她心底空荡荡的,总觉得听一听流水潺潺和花鸟虫鸣,或许这种感觉便能缓解几分。
高大的榕树下,稀疏的草木被探照灯照得透亮,河道蜿蜒曲折,灌木丛与荆棘阴影万千。
她一人端坐在皮划艇上,划船的力道渐渐失掉,月光将两侧的河水照出粪(粪)波光,温柔地闪耀着,很像那一夜驱散黑暗的星星灯。
后颈还在发烫,宁一卿能清晰闻见樱桃酒的潮湿与甜腻。
永久标记后,那人的信息素在自己身体里攀折、拥叠,最终酿成了樱桃酒。
可这甜蜜湿腻的樱桃酒,正从她的身体里抽离,仿佛化为实质的冷色草木,燃烧成清苦的灰烬,如冷烟流逸。
永久标记永久消除。
宁一卿闭眼苦笑,在河道半途停了船,取坡上岸。
来到庄园的凉亭那儿时,蓝乐然看见女人笔直地靠坐在冰冷的椅子上,闭着眼眸,像是睡着了。
银丝眼镜架在鼻梁上,浅色泪痣若隐若现,冲淡了她平日的高不可攀之感。
蓝乐然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女人睡着的样子,并不愉悦松弛,眉心轻蹙,唇瓣紧抿,好像梦里发生的,都不是什么值得开怀的事情。
“什么事?”宁一卿睁开眼,眸底一片倦意。
“宁总,”蓝乐然硬着头皮走过去,总觉得自己要说的话,估计只会给宁一卿添堵,“您刚才叫我去查那个手术的事情,专家医生已经回复我了。"
“嗯,你直接说。”
“腺.体官能消除手术,是不可逆的,并且对身体有一定伤害。”
宁一卿轻轻摩挲着佛珠,“不可逆的?”
“简单来说,就是Alpha再也不能标记特定的Omega了。”
女人沉默良久,双眸沉冷如晦,"意思是小悬她还能标记其他人,唯独不能……"
“是的,唯独不能再标记您,”蓝乐然迟疑地说出事实,“就像碎掉的镜片,
再怎么拼凑,也没办法拼成原来的模样。”
宁一卿呼吸轻微,她体温稍低,心口陡然钻出悸痛,她竭力忽视掉这绵长的痛苦,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不过是一段可有可无的感情。可有可无罢了。
她不该为此伤神或是伤情。
“好了,回去吧,明早还要跟子公司代表开视频会议。”女人说。
因着只有她们两人,蓝乐然也放松了一些,说话也没有再带着工作的口吻。
“您确定没事吗?之前您临时要求取消标记清洗手术,结果现在……”
"没事,"女人吁出一声叹息,音色嘶哑,"一个标记而已,只是一个标记而已,没了又不会死,不会怎么样的。”
不会怎么样的。绝对不会。
蓝乐然一阵怔然,急忙追上女人,在小雨中快走,“房间已经打扫好了,东西都按照顺序摆放,您直接休息就好。”
这边都是老洋房,白墙红砖被雨淋得湿透后显出几分古朴的雅意,宁一卿进屋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手。
金属管道里的水温合适,在白瓷洗手台氤出略带雾气的粉。
一遍遍在水流下清洗的手指似玉骨瓷器,充满着清洁、洁净的意味,如同高纬度的展露。
蓝乐然在客厅坐着饮茶,一直不断的水声,让她担心地往洗手台走去。
“宁总,您的手,已经洗了很多遍,再洗下去会受伤的。”
听见蓝乐然的吉音,宁一卿如梦初醒般地关掉水,湿漉漉的手指已经泛起微微的,病态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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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白的手巾擦拭着指间的水渍,像是在采撷一支长梗玉兰花。
“您今天好像和往常很不一样,”蓝乐然说了第二句话,“要不要去把洛愚小姐找回来?”
擦拭水渍的动作略微停顿,宁一卿低垂着眼眸,就连睫毛都湿漉漉的,"是我的错,以后不会再出现。”
蓝乐然摇摇头,下定决心道:
“我私自查了一下洛悬小姐的行程,她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出国,您其实可以…
…去见她。”
宁一卿指尖掐着手巾,缈缎盒色弥漫在如玉的指骨间,"你安排医生随行就够了。"
想到洛愚背后蜿蜒曲折的血迹,她紧咬着唇眼角洇出薄红,“派人照顾好小悬。”
蓝乐然点点头,宁一卿这是肯定不会去的意思,好像这样也不错。
等永久标记慢慢消失,毫无瓜葛的两个人都能开始新的生活。
那些留恋、怨恨、、纠缠、矛盾、求而不得和辗转反侧都会隐没在时间的长河里。
她体贴地离开,准备让宁一卿一个人好好休息。
起居室里的雪黄灯光照得人眼热,蓝乐然喝下厨师端来的一盅燕窝,刚准备睡下,就听见轻微的敲门声。
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看见宁一卿仍然穿着一身温雅贵重的西服,黑发披散着,泛出温润暖色的光泽。
“通知他们明天的晨会提前到凌晨五点,你可以多睡会。”
说完这话,女人冷白色的指骨握紧,慢条斯理地往书房走去。
“可是现在一点了,您不休息吗?”蓝乐然小声嘀咕,心说子公司和这儿有五个小时的时差,他们早上十点开会没什么,宁总你提前到凌晨五点是要做什么啊。
工作狂的心思太难猜了,她真的猜不透。
一夜雨声扰人清梦,早上七点多,蓝乐然打着哈欠迷迷糊糊洗漱完,就看见宁一卿换了一身黑色卡罗尔翻领大衣,深蓝羊绒毛衣打底。
整个人利落优雅,像是要去参加舞会似的。但眼下的淡青色因着肌肤白皙,根本掩盖不住。
“宁总,刚开完会,你现在就去公司吗?”
“我去机场。”
胡桃木大门开启又关闭,蓝乐然端着咖啡,反应了好一会,大清早去机场做什么,要出差还不带自己这个秘书?
黑色迈巴赫早就等在门外,司机见宁一卿出来,恭敬地打开车门,"宁总,按您的吩咐准备了冷泡乌龙茶,现在风味正好。”
“嗯,谢谢你,”宁一卿坐进后座,打开中控台,里面果然放着户外保温杯。
她一向自律,行走坐卧、生活作息规律守序,于是偶尔一夜未眠的证据便十分明显。
复古怀表在她手心开开合合,
"啪嗒"的声音虽不扰人,但绝对谈不上悦耳。
后颈的灼热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消退,反而像是起了一层燎原大火,烧得她神思混沌,辗转反侧。
大概是对洛悬的愧与爱发作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慢慢就会消逝。
“宁总,我们到了,司医生找到洛愚小姐了,但洛愚小姐并不同意司医生随行。”
“胡闹,她还生着病,怎么能没人陪着,”宁一卿抿唇,温雅平静的眉眼染上几分愠怒。
发现总裁情绪有些不稳,老练的司机师傅连忙朝后车的保镖使了眼色,让他们把人跟好,别出差错。
机场大厅不时响起温柔的女声播报,人来人往,许多人提着厚重的行李,却还不忘牵着身边人的手。
宁一卿几乎没有过这样富有烟火气的经历,大多数时候,到机场后,换乘贵宾专车,直接抵达停机坪,秩序和安静永远为她准备着。
风温润地从四面八方穿来,有人大喊着找到你了,然后飞快地从宁一卿身侧跑过,争取到了最后一刻的拥抱。
那一对紧紧拥抱的情侣,稚嫩的脸上隐约流淌着情愫和悲伤。因为期待着重逢,此刻悲苦的离别,被他们变得模糊起来。
女人周身的清冷疏离将她隔绝在外,她仿佛立在世界的迷宫中心,眸色沉静如墨,瓷白的手指握紧了那串雪青色佛珠。
她还在找那个人。
安检口的人慢慢变少,银发少女单背着黑色双肩包排在最后,戴着同色的棒球帽。
少女的卫衣兜帽有一点歪,配着水洗蓝色的牛仔裤,清爽干净得像是夏日暴雨后的空气。
四周的人都若有似无地看向她,又很快移开视线。
然而,少女只是看着手表,毫不在意周围人探究好奇的异样目光。
“宁总,我们去把洛悬小姐带回来?”
“你们出来两个人陪着她一起出国。”
“好的,宁总,”保镖们点点头,让两个人过去买下一班飞机。
“等等。”
宁一卿轻轻摆手,又示意保镖们不要动,她缓慢地朝少女走去,四周明亮柔和的光里,似乎弥漫着细微的樱桃香气,让她觉得有些冷,有些恍惚。
少女决绝乖戾的声音
犹在耳边:
——宁一卿,我还你一身干净,祝你如愿以偿。
自己真的如愿……以偿了吗?
她不知道,只是一夜无眠里,总是想到少女那双星光熠熠的眼睛。
明明可以狠下心来,不纠结不矛盾的,为什么她会做不到了。
反复告诉过自己,没什么的,一份感情罢了。可是她心底怅然若失,好像拥有过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小悬……”站在三米之外,宁一卿沉沉地开口,声如梦呓。
然而,左面传来一个明媚优雅的声音。
“悬悬,等久了吧,”夏之晚妩媚一笑,拖着行李箱,小跑到洛悬面前。
“晚晚,你差点儿迟到了,”洛悬垂眸,无奈地笑,瓷白的指尖点在手表上。
夏之晚递过去一杯柠檬红茶,声音软糯,“我去买饮料了,谢谢你等我嘛。”
忍不住咳嗽起来,洛悬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我们走吧,快来不及了。”
“好,”夏之晚直接挽上洛悬,还十分细心地替她理了理登边的碎发。
远方天光清朗,微风和煦,正是远行的好天气。
“宁总,”保镖小心翼翼地上前开口,“我们……我们还跟不跟着洛愚小姐?现在有人陪着她,可能她不需要我们……您看这,会不会有点多余?"
原来……有人陪着她,宁一卿银色镜片后的双眼沉如雾霭,感觉身体一寸一寸冷下来,像是淬了寒冰。
洛悬不需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