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塔洛斯不否认它们是连深渊都会短暂惊叹的瑰丽。
只是,作为翅膀来说——尤其在他的学生明显是少年体态的情况下,它们的确过大了。
且不是能自如变换的类型。
塔纳托斯重新收好自己的翅膀,重复之前的观点:“很影响行动。”
“真的。”他甚至用了强调词。
——生怕伟大的深渊主宰看不出来似的。
塔尔塔洛斯险险冷笑出声。
开口斥责点什么之前,他先注意到了少年死神的眼睛。
最外一圈的虹膜正微微发亮。
视线交错的瞬间,即便是深渊之狱,也产生了一刹的错觉。
被封锁的错觉。
除去深渊本身,还有什么能遏制深渊?
那一圈光芒彻底黯淡下去。
“那是什么?”
塔尔塔洛斯不确定它是否存在。
“我的天赋。”
想了一下,塔纳托斯这样回答。
他也是才反应过来的。
天使沙利叶拥有的一双主赐予的,理论上能够洞悉一切的眼睛。
好极了。
塔尔塔洛斯不确定御座的基石有没有被自己失控掰下来一块。
这样的天赋,比所谓的伴生神器、神格力量的具现,要有用的多得多得多。
倪克斯的小儿子,他柔弱无依的学生,到底知不知道,他拥有的,是多强大的一股力量……?
甚至能影响深渊,不可撼动、作为世界基石存在的深渊的力量。
“为、什、么、不、说——?”
“不是武器。”塔纳托斯诚实地回答他,全然不明白那股恼意的缘由。
塔尔塔洛斯只询问过武器,他的认知中,武器是外在物品。
而且……
“还有,之前没办法用出来。”
他坦然、诚实地开口。
没得到许可就强行闯入高等世界,能有意识残存就已经相当幸运了。
即便作为倪克斯的儿子,死神塔纳托斯被世界接纳,穿越带来的遗留影响依然存在。
塔尔塔洛斯是牢狱,由实质化的深渊构成的,本质是能量的牢狱。
那股被针对感消失后,无处不在的能量同样给他带去了增益,让他得以尝试逐步修补自己。
刚刚是是一个意外,险些不曾被发觉的意外。
在把翅膀打开的时候,他本能想要把这里的构造看得更清楚一点,加上隐隐意识到眼睛似乎可以被使用,才下意识将其睁开。
要不是突来的询问,他可能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睁“眼”。
塔尔塔罗斯当然清楚且清晰地知道,这里的环境比冥土更适合学生成长,能让他更好地使用力量。
但他喷涌的怒焰没有因少年诚恳的回答而消失。
“我、是、你、的、老、师。”
深渊之主不悦、不满的声音响起,蕴着沉沉的风暴,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倪克斯,你那个溺爱纵容你的母亲,给你找的——老、师。”
“您是很厉害的老师,伟大深渊的主宰。”
塔纳托斯认真看向他,终于反应过来深渊之主羞恼成怒的因由。
一定是那双眼睛的作用,无意识的不恭敬,招至了他的不悦。
“我不是要隐瞒和冒犯您。”
洞悉会附带震慑或是封锁的效果。
但作为主的意志的代行者,沐浴辉光的天使,本身就是不可被一般生物直视的。
至于同僚,或者说注定要成为前任同僚的那些同僚,他从未对他们使用过这项技能,他没有参与战斗。
对他来说,眼睛就只是用来观察事物,用来记录他的月亮的运行规律的眼睛。
因为需要隐去天使这一重身份,塔纳托斯解释起来有些吃力。
这让他说的话甚至要比之前所有加起来的句子都长。
塔尔塔洛斯始终在审视他。
年青、秀美的死,正在尽可能地睁大眼,严肃、认真,力求详尽地进行解释。
有关事件始末、来龙去脉的解释。
可能还带一丝微弱的、希望得到理解的期冀,和苦恼——所谓的“意外”带来的苦恼。
他好像完全没有一丁点自己应该要好好向老师道歉、承诺决不再犯,而不是用一句“不是要隐瞒和冒犯”轻轻带过的概念。
偏偏塔尔塔洛斯没办法把他和所谓的叛逆、不知改悔联系到一起。
……还是说,是他太过小气,才因这种无关紧要的隐瞒计较?
深渊之主格外难得反思。
反正,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已经知道塔纳托斯有那样的一项天赋了。
作为很厉害的老师,他当然知道应该如何教导他使用。
“塔纳托斯。”
囚牢的宰执,严酷残暴的塔尔塔洛斯短暂表露出宽和、平宥的情绪——对着他宠爱的学生。
“过来,站到我面前,像刚刚那样……”
他没有说完。
空旷的,空阔的大殿外有急促的步点响起。
伴随着哀婉的、满是祈求意味的呼唤。
是盖亚。
野心勃勃的大地女神。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被驱逐出塔尔塔洛斯之后,她又前来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