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密密麻麻挤满了任何一个她关顾的角落,逼得她无处容身。
大地女神惊惶的尖叫在大殿中来回响彻,再也不复来时的仪态。
“塔尔塔洛斯——”
“你以为这样就会拦住我,让我心生退却吗?!”
深渊知道她的秉性。
原始的五位神在混沌中孕育,还未诞生时,盖亚曾忌惮过他过于强盛的力量,唯恐深渊侵蚀大地上的一切,对他避之不及。
但在发现他被自身过于庞大的力量囚禁,无法离开塔尔塔洛斯后,大地的女神又重新热络起来,向他表露了追求的意愿,甚至请求过厄洛斯的帮助。
发现厄洛斯的力量对他无效后,盖亚才放弃借助外力的打算,只是依然纠缠他。
尤其是在大地上的权利即将、或已经更迭的时候。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就是盖亚。
塔尔塔洛斯降下牢狱的酷刑,不是为了让她退却,仅是为了释放被三番四次打扰的不悦。
尤其在他刚准备施展教导的情况下。
——深渊之主用余光扫向背脊挺拔、端坐在自己身侧的学生,发现他要比刚刚绷紧了一些,唇微抿着,明显被吓到了样子。
“用你的神格起誓,永远不再踏入这里。”
塔尔塔洛斯改变了原本的想法,“我会给你一部分的力量。”
反正力量对深渊而言是最多余,最不缺乏的。
焚天的火狱仍未停下,荆棘令女神浑身褴褛,遍布刮伤的痕迹,但她仍不可抑制地浮现喜色。
“当然!”
“我发誓,只要你同意我的请求,我,大地的女神,从此不再踏入塔尔塔洛斯一步!”
她频繁前来塔尔塔洛斯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她当然不会再踏足这座阴沉的监牢。
塔尔塔洛斯随意、轻蔑地赐下一部分力量。
大地女神迫不及待将其纳入自己的小腹,在誓言生效的间隙,又借助这团力量,从周围掠夺了部分。
尽管狼狈,但离开时,她重新扬起了自己高傲的头颅。
“她不会再来打扰了。”
塔尔塔洛斯偏过头,耐心十足地垂下眼,开口安抚自己的学生,“不必害怕。”
倒也没有很害怕。
塔纳托斯忍不住想。
他总觉得,不知为何,塔尔塔洛斯对他存在一些奇异的误会。
性格上的,或许还有实力上的。
沙利叶是最强大的撒拉弗之一;而作为“死亡”,他的神格与本质也很难和弱小关联到一起。
在最关键的能量问题得到解决,能使用沙利叶部分力量的情况下,补全神格的缺陷也并非不可能。
而且塔尔塔洛斯已经教过他循序渐进了。
深渊只是因为他本身太强,对力量失去了某种概念。
只是,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过分纠结这个误会,另起话题比较好。
他也的确有疑惑。
“塔尔塔洛斯老师,盖亚为什么不自己当神王?”
塔纳托斯抬头,侧颜白皙明净,带着不曾修饰的疑惑,“她明明很强。”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和她一同诞生的其余初始神才能回答。
“不是不想,只是不能。”
塔尔塔洛斯解释。
盖亚的部分行径惹他厌恶,但深渊不介意为自己好问的学生解答问题,“为了增加权柄的范围,她选择孕育尽可能多的子嗣,再通过对子嗣的控制完成她的扩张。”
她的想法本身没有问题。
问题在于,这本身就是一条错误的路。
有了单独的山岳,大地对原本山岳的控制便削弱了部分;有了单独的大洋,大地和大洋的原有关联同样会受影响越是将力量划分得详细,试图凭此将地上的一切归纳到大地本身上,她对大地的掌控力也就越弱。
更致命的是,她给自己找了一位丈夫,帮助她分治,与她同享地位的丈夫。
而自己却受到了妻子和母亲的双重局限。
所以盖亚无法再成为神王。
“我明白了。”
塔纳托斯眸光平静,“无论怎样的死,都是死,而我是死。”
“没错。”
深渊之主有片刻的讶然,对于弟子的聪颖和敏锐,“的确如此,你的想法没有问题。”
“你要记住这点。”
他看见少年死神点点头,眸中流出一抹深思,重新恢复了先前的轻柔、安静,许久没有下文。
似乎——有谁忘了什么。
塔尔塔洛斯凝视他许久也不见回应。
终于,深渊之主带着沉沉的低压,忍不住开口:
“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说——”
“谢谢塔尔塔洛斯老师?”塔纳托斯脑中划过什么,下意识道。
深渊之主身上的严峻陡然和缓。
“好了,给我看看你的眼睛吧。”
他堪称温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