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头发?他现在应该在许普西皮勒的宫殿里,许普西皮勒很喜欢他。”
有人这么说。
伴随着她的话音,四周响起暧昧且轻的笑声。
她们发出邀请,询问赫拉克勒斯、许拉斯,希望她们的家中做客,接受她们的款待。
直到接近王宫,这样的热情才稍微冷却下来。
许拉斯也狠狠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有露脸,浑身上下几乎都蒙在斗篷里,加上有明显更加“优质”的同伴,塔纳托斯受到的关注是最少的。
“味道不对。”
赫拉克勒斯压低了声音,主动开口,他注意到了。
当城里的女人们聚到一起的时候,那股怪异的味道才明显起来。
不是某个人,而是大半人身上都有。
“掩盖。
”
塔纳托斯静静,“或许这是原因。”
许拉斯下意识想说“不可能”,想到那些尸体,又默默把话咽了下去。
更荒谬,更不可能发生的一个岛上的女人把男人全部屠杀掉这种事都存在,因为身上古怪的气味丈夫难以忍受,受到冷落而杀人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可能。
“我去问问。”他脑子转得很快,迅速选定了目标,自告奋勇,主动上前交谈。
和两位同伴相比,卷发青年的样貌无疑更有亲和力,脸上的笑容也足够温和,看上去人畜无害。
以问路为理由,许拉斯和那名妇女亲切攀谈起来。
他套到话,以同伴还在等待为理由向对方告别,托着忧心忡忡的脚步重新走回来。
“......提到她丈夫的时候,她的表情很不自然。”摇头的同时,许拉斯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她恨着他。”
“还有人身上没有那种味道。”赫拉克勒斯神色凝重,“她们的口音不太一样,岛上应该有两群人。”
和他们这些来自各地的船员,以及其他身上有古怪气味的妇女,都不一样。
但她们彼此之间的口音几乎是相同的。
“岛上只有一座城。”
所以,不太可能会有两群人。
“......我再去问一问?”许拉斯迟疑。
“不用了。”赫拉克勒斯摇头,“先去找伊阿宋。”
塔纳托斯猜想他应该隐约触摸到了真相——一位遭受丈夫背叛的妻子发起疯来多可怕,恐怕不会有多少比赫拉克勒斯的认知更加深刻。
不同的是,利姆诺斯岛上原本的那些女人原谅了那些被强行掳掠来的少女,接纳了她们。
而比起责怪宙斯,赫拉选择无差别的针对,不论她们对宙斯的身份知情,还是不知情。
赫拉克勒斯的母亲当时属于后者,她在赫拉克勒斯出生后才意识到这个儿子或许拥有不凡的身份。
他们找到伊阿宋的时候,伊阿宋正醉眼熏然,被一众女眷包围着劝酒,连同伴站到自己面前,都花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
“你们.......佩琉斯......好好修整,不错......”青年含糊地往外吐字,颠三倒四,囫囵不清。
这些人中没有许普西皮勒,塔纳托斯没有在她们身上感知到任何和神有关的血脉气息。
许普西皮勒现在应该在她自己的房间。
这是个好机会,大家都被外面来的男人们吸引了注意,她可以把托阿斯从箱子里放出来透气,就算弄出什么动静也不会引来多少怀疑——奇货可居,相信比起岛上的女王在房间有没有好好休息,人们更愿意关注那些一看就英武不凡、器宇轩昂的青年。
想必鹰很快就能回来了。
猎人打扮的青年金瞳微垂,遮盖了里面的冷光。
在此之前,还需要——添一把火。
凉意劈头盖脸、一路从他的脑袋灌到衣服里的时候,
伊阿宋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些正在同他吃酒的女性也同样没有。
在场的所有人中,唯有赫拉克勒斯看清了青年的动作——沙利叶去角落取了一罐清水,并将其直接泼到到了伊阿宋身上,助他醒酒。
“沙、沙利叶......!”
伊阿宋清醒了些,舌头仍不太受控制,“你、你怎么......”
作为船长,他自认为自己对船上这个奇怪的成员相当不错,一直小心翼翼地供着,没有任何冒犯到他的地方。
“什么时候走?”
塔纳托斯笃定他昨天没有问其他人这个问题。
金发青年未来得及宣泄的怒气随着指责一同卡在了喉咙里。
“这、这个......昨天我回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被邀请去其、其它的地方参观了。”伊阿宋绞尽脑汁,试图解释,未曾注意到方才还殷勤向他献酒的那些女性中已经有不少人微微变了脸色,“总之......”
赫拉克勒斯没有让他把话说完,“七天。”
这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最长时间。
出发也不过才二十天。
伊阿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身上到处都是湿哒哒的,海风一吹,整个人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瞬间从那股醺醺然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但是大家都非常劳累,而且,继续往下,我们还要过很久才能抵达下一个岛。”他试图辩驳,“还是征询所有人的意见之后再决定比较好。”
赫拉克勒斯没有回答,只是眸光沉沉地看着他。
英雄肩上还披着狮皮,伊阿宋想起他和怪物搏斗的事迹,只觉得风更冷了,下意识抖了抖。
“先让他换一身衣服吧。”那些女性中,有人主动站出来试图缓和气氛,试图领他们去其它地方,“你们是尊贵的客人,又有重要的事情要交谈,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站着。”
伊阿宋跟着她打了个哈哈,“没错,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伊德蒙呢。”塔纳托斯同样将目光停在了伊阿宋的身上,准确地说,是伊阿宋的脖颈处,“他在哪?”
“在......在。”
在他们的注视下,伊阿宋背脊发凉,没有即刻回答上来。
他艰难地吐出了地点,并庆幸昨天伊德蒙离开的时候自己还没有像方才那样醉得彻底,留意了同伴的去向。
“不要忘记他的预言,这里的人对我们有危险。”
他刻意留下了这样一句而是而非的话,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赫拉克勒斯紧跟在他后面。
“伊阿宋,你自己当心。”许拉斯深深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大家都是因为你才会上船的。”
说完,他咬住嘴唇,转身去追另外两位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同伴,没有再管这里。
他追得辛苦,好不容易追上,却发现本应该毫不犹豫从这里走出去,去找伊德蒙的两个人在拐角处停下了脚
步。
他们观察了一圈,发现附近没其他人后,银发的猎人相当轻巧地攀到了旁边的树上,好像不曾在这里出现过。
“你不用上来。”
突然响起的声音差点吓了许拉斯一跳。
他还以为沙利叶说的是自己,随即,才意识到对方指的是赫拉克勒斯——赫拉克勒斯太高大了,那棵树根本藏不下,而且树枝也可能会断掉。
“我去找伊德蒙。”
赫拉克勒斯从容地点头,仿佛自己面前站着的并不是一棵树,“许拉斯留下。”
许拉斯被他抬起来,抬到肩膀上,就像他还是个孩童对方常做的那样。
好在猎人的动作尽管透出出嫌弃,但还是勉强接纳了他,帮他做好了掩饰。
“像我这样呼吸。”
他听到轻到几乎不存在的声音。
不过,许拉斯觉得,比起这个,对方可能真正想说的是“发出声音就杀了你”。
沙利叶就给他一种这样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四肢开始发酸,不由自主想要挪动位置,活动一下手脚的时候,他听见谈话声。
那道声音距离他们并不近,需要很仔细才能捕捉到。
“阿芙洛狄忒......诅咒......外来人......”
好消息是她们似乎正朝这个方向走过来,交谈也逐渐清晰。
“可是阿芙洛狄忒给我们的诅咒在消失,他们也没有这座岛上那些男人们不洁净的血脉......一个个都很好,在各自的家乡都是有名的英雄,我们没理由杀害他们。”
“他们有船。”另一道声音,她的同伴这么说,“预言之所以是预言,正是因为它们注定发生。”
“说明之后他们也会像那些男人一样,因为我们身上的诅咒,去外面抢女人回来。”
“那把船提前毁掉就可以了吧,要是他们再造船,我们再下手——这样我们也可以有船,也可以去其他的地方找男人。”
那两道声音又渐渐走远了。
之前那句似是而非的话,还有预言,的确成功引发了讨论。
塔纳托斯收回捂住许拉斯口鼻的手,趁着青年大口喘息之际,从树上跳了下去。
“快点,该走了。”他相当冷酷无情地催促还在树上的许拉斯。
许拉斯带着几分后怕地下了树。
他们无比顺利地和外面的赫拉克勒斯还有伊德蒙汇合,许拉斯把自己听到的复述了一遍,大致推测出了事件的全貌。
这让几乎已经确定所谓的“危险”实际上是指温柔乡的伊德蒙再次不确定起来,心也沉下去。
塔纳托斯抬手,恰好接住从天而降的鹰隼。
拥有猛喙、利爪,羽毛闪着钢铁般的色泽的猛禽在猎人面前温良得像只鸽子,不管几次,看到这样的场景,阿尔戈号上的其他船员都会感到一股钦羡。
它扑打着翅膀,发出不同声调的叫声
,
又依次落到每个人身上,
绕了一圈,才重新栖回青年的肩头。
“可惜我没有办法听懂野兽的语言。”伊德蒙尝试对这只鹰进行占卜,一无所获。
但他确定这只鹰肯定看到了什么。
“它的意思是,他看到和我们一样,但不属于我们中任何一个的人。”
塔纳托斯还算轻松地开口,“它认识所有的船员。”
“岛上还有活口。”赫拉克勒斯几乎立刻反应过来,“有男性没有被杀死。”
“他在哪里?”伊德蒙尝试和它沟通。
然而,他只得到了一个疑似轻蔑的眼神。
猛禽从猎人的肩头飞下,用钩爪,歪歪扭扭画出了一副图像。
“......应该是许普西皮勒的住所。”
预言家观察许久,又对这幅看不出什么的画进行了占卜,才勉强得出了结果,“但是我记得,昨天的宴会上,她特地提到过在岛上的男人出事时,她还没有婚配。”
“她没有丈夫,父亲也葬身在了大海中,所以现在才由她管理利姆诺斯岛。”
“应该是父亲,在那种情况下,情夫没有那么值得她冒险。”
赫拉克勒斯说,“伊德蒙,你去把其他人喊过来,由我来说明岛上发生的事,然后准备动身。”
现在利姆诺斯岛上的女人们还是蜜糖,可说不定哪天,她们就会变成毒药。
更重要的是,她们已经知道了伊德蒙曾经针对这座岛,针对她们做出过预言。
伊阿宋还在宫里,如果她们像之前那样给伊阿宋灌酒,不难从伊阿宋口中套出实情。
“或许有人不愿意走,甚至同情她们的遭遇。”伊德蒙叹息,“......他们对这座岛开始的印象太好了。”
“抛下他们,或者利用被藏起来的前国王,逼他们离开。”
塔纳托斯扫了他一眼,声音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