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许普西皮勒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选择杀死你,而是把你藏了起来,想找机会送你离开。”
伊阿宋在开始时并不相信眼前这名老者的话语,他自称是许普西皮勒的父亲,叫做托阿斯,不是闯进许普西皮勒卧室的贼人,待在这里,是因为许普西皮勒在保护他。
托阿斯看上去太苍老了,而许普西皮勒正是最青春、最美貌的时候,他在两者身上找不到半点相同的地方。就算有关系,他也不应该是许普西皮勒的父亲,而是祖父才对。
“那一夜后,我就变成这样了。”托阿斯苦涩地解释。
身为国王,他什么都做不到,依靠女儿的保护才能勉强偷生。
如果不是许普西皮勒机警,提前叫醒了醉倒的他,将他藏了起来,又伪造成失火,他的下场恐怕和岛上的其他男人没什么两样,甚至还要更惨。
辛酸、愧疚、无力日夜煎熬着他,令他加倍地衰老,一日比一日沉寂、意冷心灰,形似朽木。
“他没说谎。”
塔纳托斯微偏过头,“赫拉克勒斯发现了那些尸体。”
而伊阿宋是阿尔戈号所有的船员中最后知道这件事的。
清晰、响亮的倒吸气的声音。
“那、那......”伊阿宋不太能想象那些对自己格外热情、友好的女人犹如宰杀猪猡般杀死自己的丈夫、父亲时的样子。
她们分明是那样可亲,又怎会形如修罗,变成托阿斯口中十恶不赦的罪人。
况且,他觉得错误分明也不全在那些女人身上——不尊敬阿芙洛狄忒,导致阿芙洛狄忒是降下神罚、予以她们恶臭的确是她们的问题,可那些男人也没有尽到阻拦劝说的义务啊。
在被诅咒后,他们还干脆地抛弃了自己的妻女,羞辱她们,去外面虏掠其它地方的人过来。
许普西皮勒她们的手段可能是残忍了一点,但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他没有附和托阿斯的那些控诉,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
“总之,只要你不在岛上就可以了?”
伊阿宋咳嗽一声,想起许普西皮勒对自己隐晦的情意。
继续让托阿斯待在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许普西皮勒就会露馅,成为众矢之的,还不如干脆想办法把托阿斯带到阿尔戈号上藏起来,等离开的时候再将其一起带走,等到下一个岛时候再把他放下来。
这样,许普西皮勒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继续当她的女王,他也能凭借这一举动彻底赢得对方的心。
等他们寻找到金羊毛回来,再路过这里,说不定还能把许普西皮勒也带回去——可能那个时候他和许普西皮勒的孩子都已经长大了。
阿尔戈号年轻的船长拍着胸膛,这样冲他保证:“等许普西皮勒回来,我和她商量一下该怎么把你带出城。”
“先藏在船上,等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再带你一起走。”
伊阿宋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完全
在他们的预测范围内,包括许普西皮勒先是惊怒交加、随即迅速冷静下来,变得悲伤而无奈的反应也是一样。
她其实是想对伊阿宋动手的,塔纳托斯能看出来。
然而伊阿宋不是孤身一人,她举棋不定。
“那晚上吧。”
他们开始制定计划,“等夜深,大家都休息的时候,由你们引路,吸引注意。”
许普西皮勒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出城的路线,心思缜密,“到时候由我父亲扮成你们船上的猎人。”
托阿斯的脸决不能被看到。
这样,即便真的有谁在深夜时分没有入睡,准备出门做些什么,远远看到她和站在她身边的“猎人”,也不会在第一时间怀疑。
然后其他负责引路的人再找理由过去攀谈,将她们引开。
她是想更相信伊阿宋一点的。
但这件事不能有任何的风险,稍有不慎,不仅是托阿斯,就连她也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伊阿宋支支吾吾,不由自主看向一旁猎装打扮的青年,眸子不安分地在眼眶中转动。
倒不是他突然变得踟躇、犹豫。
而是.......沙利叶并不听从他的指挥。
可是在这样的时刻、尤其是当着猎人的面挑明这一点,作为船长,他未免有点太下不来台。
“咳......装成我的样子不行吗。”
他很乐意为许普西皮勒做这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把我的衣服给他,然后再让他披上斗篷。”
“其他人都见过你们的样子了。”
许普西皮勒斩钉截铁道:“这是最不容易引起怀疑的。”
托阿斯苍老,却并不佝偻,借着夜色,还有斗篷的掩盖,其他人只要不是走近,仔细观察,不会发现“猎人”的异常。
“就算猎人被看到,你们也完全可以用当时还有船员没有下船解释。”
道理伊阿宋都懂,他要是真的没有脑子,根本不可能顺利活到现在。
问题在于,需要配合她的对象,是沙利叶。
许普西皮勒要比他们想象得还谨慎一些,至少,在原本的预测里,是没有让托阿斯伪装成他这一项的。
设计让托阿斯的身份暴露,让许普西皮勒不得不下定决定尽快送他出城,然后被发现,作为帮助托阿斯的外来者,阿尔戈号的船员便会顺理成章成为这里女人们的眼中之钉,遭到她们的排斥、驱赶,甚至是攻击,然后......不得不离开这里,重新出发。
计划总体不变,不过,部分细节还要再改动一下。
他们现在还需要兴致勃勃和招待他的女人谈起船上伙伴,谈到本领高超的猎人,刚巧在城中遇到“猎人”,不得不跟着被勾动好奇心的女人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的许拉斯。
以及,一阵无比巧合的狂风。
托阿斯今夜就要出城,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塔纳托斯干脆摘下兜帽,脱
掉身上的斗篷,将其直接丢给了不远处的托阿斯。
空气凝滞了数秒。
猎人藏在兜帽下的真容带着料峭的凛意,出尘犹如新雪。
早在之前,伊阿宋就知道沙利叶或许同样是位俊美的青年,他当时没有看到对方的真容,却听见人群的呼声。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拥有这样一副恐怕连神都会忍不住心生嫉妒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