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四桂好几次想要开口,可章渝州不是在跟老章说话,就是在哄孩子。等小团子消停了,她终于逮着机会问建设。
“渝州,你建设哥怎么没跟你一道回来?是那边所里临时出了什么事吗?”
章渝州当然不能把郝建设半道上调头追老婆的事说了,左右成不成现在也没个结论,再者也拿捏不准冯婶怎么想的,干脆佯装不知,半真半假道:“是跟我们一块儿上的火车,不过在克镇站时,火车上抓了几个劫匪,他就返程了。"
见冯四桂脸色几变,章渝州连忙补充了一句:“冯婶你别担心,他没受伤,今年肯定要回来过年的,之前还跟我俩念叨,说好几年没见到你们,想得慌。"
冯四桂表情才稍微好看了点。
“全国这么多干公安的,就他忙,就他几年不着家!”
三十好几连个对象都没有,哪能不着急?
这几年她都不好意思到别人家串门,一走动人家就问家里是不是有问题,为啥三个儿子都不找对象?更可恶的,还有人在背后议论她是两面派,有恶婆婆潜质,这才找不到儿媳妇。
把冯四桂给郁闷的,快气出乳腺增生了。
章谨之最安慰道:“干一行爱一行,建设不愧是我们大院的孩子,一腔正气,为民做主,你该为他自豪才是。"
说着还拿大院里纨绔作派那些小伙子举例:“你看熊星星,还有王玮岚的儿子,媳妇娶得早,也没耽误他们拉稀摆带不做人,王玮岚受的气还少啊?还有李胜利那小伙子,当初还跟你们家建设称兄道弟了一阵,十七八岁时还趴围墙上,拿石头土疙瘩打外面路过的姑娘小子,骂人家土鳖儿,那时就说该教教,
李光安两口子不当回事,好了,折在冯家那事上了,这样看,建设只是不娶媳妇而已嘛,多大点事对不对?等他遇到喜欢的了,不用你拿棍子赶,他自个儿就动了。"
“放宽心。”
冯四桂心里好受多了。
“道理我都知道的,就是控制不住着急,哎,希望这回能相上。”
冯四桂苦着脸:“老章啊,我真不图儿媳妇家里条件如何好了,只要是女同志,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等章谨之回话,邹菀觉得自己终于等到了插话的时机。
笑盈盈附和冯四桂的话:“大胖孙子大胖孙女都好,像我全是小子愁死人,还是女儿乖巧,我妈就很喜欢孙女,抱孙女的时间比抱孙子多。"
邹菀笑着,话里的怨气浓得让人不适。冯四桂讶然,看章谨之:“老章,别人重男轻女,你重女轻男啊?”
章谨之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老冯,我家啥情况你不知道啊?你再这样戳我心窝子,这饭我可不让你蹭了啊。
冯四桂不说了。
章谨之扭头瞪邹苑:“我抱哪个还得由你安排?成成我哪天没抱,八月我抱那么一会儿你就酸上了,邹菀,你没嫁进来前不是这样的啊。"
若全是自家人,她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章谨之全当她放屁。
中午给她留脸了她自个儿不当一回事,这下她不忍了。
反正她没有家丑不外扬的顾虑,直接让女儿把六个孩子赶回楼上,没吃饱的饭碗端着上楼。
聂宣最大,眼神满是担心的看着邹菀,他也知道自己妈很多时候都做得不对,奶奶已经很让着她了,小小少年此时非常纠结。章谨之沉着脸:“宣宣,你带弟弟妹妹们上楼,我有话要跟你妈说。”
.…哦。"
等屋里就剩下几个大人,章谨之又看冯四桂:“老冯,我今儿个不留你了啊,得处理点家务事。"
冯四桂还捧着碗呢。
茫然四顾,咂咂嘴:"成,反正这饭我蹭得差不多了,年轻人好好说,你自己讲的气大伤身。"邹苑看见婆婆几分钟就把场子清了,知道动真格的了。
她不自在地挪了下屁股,心虚强笑道:“妈
,你不爱听我不说就是了。”
邹菀不觉得刚才那句话有多么严重。
她若不抱怨几句,在婆婆心里孙女都快超过她儿子的地位了。
继续下去,不得像偏心老三那样偏心小丫头啊,到时候什么好处都是老三家的,那可不行。
反正她爹是公爹的战友,曾经为救公爹废了一条膀子。
自己不过说几句不讨喜的话罢了,婆婆不高兴也顶多骂她两句。
这般安慰自己,邹苑脸上的心虚褪去,再次变得理直气壮:“妈,没事的话我先上楼了,成成估计要醒了,我得给他喂奶。"
"坐下!"
章谨之的怒气已经快喷薄而出了。邹菀起身动作顿了顿,又坐了回去。
"妈,您说,我听着。"
章谨之开口第一句便是:"邹菀,我后悔啊,后悔当初坚持要渝泽娶你。"这句话憋章谨之心里很多年了。
在她第一次为了闺女的彩礼嫁妆使心眼子时;
在老聂把老三扔部队训练,她以为老三从军会抢夺老大的资源人脉,对着老三从没有做嫂子的样儿时;
在老三结婚,她寄了点东西,她就眼热眼红说小话时;
…
太多太多桩了,章谨之都记不清大儿媳干了多少件让人如鲠在喉的事。
一开始她是体谅她的。
小姑娘爸爸为救老聂废了一条胳膊,建国后主动要求退伍回家种地,一家子过得很辛苦,从这方面讲,她和老聂感激,理亏。
因此当邹苑妈提出结亲时,他们答应了。
后来问过老大,老大起初不同意,章谨之就想着这事要不算了?
正巧闹出邹菀被当地地头蛇盯上,对方想害她清白,章谨之见不得好好的姑娘被祸害了。
何况,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邹家亲戚多,就算邹菀一家子搬走人家也能在别的地方找邹家其他人不痛快。
建国初期各地乱得很,管也没法管。
章谨之对老大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门亲事最终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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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自己是军嫂,老聂忙起来时一年到头回家一两回,人家姑娘嫁进来面临的状况和自己差不多,这让章谨之在情感上反而更偏向儿媳妇一点。
邹苑那些小毛病小心思,她提点过很多次,但十多年过去了,她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眼睛总盯在她和老聂攒的那点子私房上。
这声后悔,她已经憋了十来年了。
“救命的恩情,拿老大的婚事来还,是我和你爹做错了。”
聂渝霜和章渝州面面相觑,这才明白妈为何总是忍着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