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这发展是不是太迷幻了,章渝州差点怀疑耳朵出了问题:"大首长要认你做干闺女?"
说完,章渝州四下看了一圈,发现没人路过,他长长松了口气。
但还是下意识把音量压低:“为何?”
"那谁知道?”翠翠耸肩,不甚在意说:“他认就认呗,他是最大的领导,有这么一个干爹左右我是不亏的。"章渝州愁肠百结:“可我担心大首长这般突然认干亲,是想谋算什么。”"说的好像不认这门亲,他就不琢磨一样。"
在这一点上,翠翠显然看得更开:“我想给的他们才拿得到。我不想给的,谁也别想。但换成咱们的角度又不一样了,他是我们的干爹,即便我不主动利用这个身份牟利,但这层关系无形中就会带来很多便利。"
送上门的大腿,为什么要推开呢?
有权的就是比没权的好混,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古以来,大官家里的门卫都比芝麻官有排面儿。这个理儿放哪都适用。就算在遥远的大宇宙时期,不也依然存在贵族存在阶级吗?
有权有势的人家里的一条狗就是比平民过得舒坦啊。
大首长递了橄榄枝,她当然要欣然接下。
“别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
翠翠转身,纤纤玉指捏住章渝州脸颊,往外拉了拉,笑道:"这次还好妈给力,看到证据就把邹苑赶走,否则……"还不知得拿多少东西去换一大家子的清白呢。
邹苑真是愚蠢至极!
章渝州想到这儿,也是后怕,谁家跟日本人扯上关系不害怕啊?爸位置紧要,想要把他扳倒的人多得是。
哪怕无证据,人家要搞你都能无中生有,何况是邹菀这么大的把柄,真捅出去了,多的是上交“证据”的人,没准下属里还会出现弃暗投明的证人,到了那时候,能
留下命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惜了,阎虎一步错,步步错。"
“就算是为了妹妹才受制于日本人,也脱不开一个死字。”
瞥到章渝州紧抿的唇角,翠翠不由摇了摇头:“那个叫佐藤的女人不是善茬,就算他妹妹还活着,兴许也是生不如死。”更有可能的是,早就成黄土一杯。
所以,阎虎助纣为虐,注定做了无用功,他如果死了,那叫死不足惜!
若是阎虎被木仓毙,带着孩子的邹菀就惨咯。
果不其然,八月中秋当天,佐藤郁子一行人被一网打尽。整个京市官场抖了几抖,下马官员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据说还牵扯到南京和闽浙那边的一些人。佐藤郁子都被捕了,阎虎自然跑不掉。
邹菀也跟着坐了半个月大牢,她被关在黑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天都有不同的人问她问题。
很快,在这种高压问询下,她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阎虎的一切信息都交代完了。
交代完,她就被放了出去。因为,她交代的那些几乎都是废话,没啥作用。
前几年时两人一两个月才能见上一面,见面就忙着恩爱办事,阎虎做什么她确实通通不知道。两人情浓时,阎虎倒是旁敲侧击问过一些聂家的事。
可邹菀心思都花在打扮花钱上,就算关注婆婆,也是关注两口子给小姑子多少东西,又贴补了多少给老三,她就惦记那些,对聂渝泽父子俩工作上的事是一点没打听。
阎虎问了个寂寞。
又怕邹苑察觉到什么,只能潜移默化地让她去打探消息。有用消息一次都没打听着,两人的奸情却被发现了。
邹苑更是被聂家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了出来,她好面儿,只道两人的事被发现,压根没提被拍了现场小电影。否则见多识广的阎虎肯定会更戒备,那就没这么好抓了。
说来说去,她的肤浅害了她,但同时也救了她。
从牢里出来的邹菀第一时间找派出所要孩子,得知孩子被亲人接走,她不由得欣喜若狂,下意识以为是聂家人带走的,顾不得回羊肉胡同,直奔总参大院。
"小池,是我啊,我是聂家大儿媳妇,你咋拦着我呢?"
"小池
"沉着脸,冷笑一声:“邹同志你走吧,你跟聂团长离婚的事大院早传遍了,可别来捣乱了。"
邹苑气恼,伸手就往小池脸上挠。
她一米六出头,小池一米八几。蹦三尺高也挠不着人家,气得邹菀差点吐血。
"你让我进去,我就算不是聂渝泽媳妇儿,我也是他孩子的妈,聂家人把我的成成领走了,我是来找他们要孩子的。"“赶紧让我进去呀。”
“你丫就一臭守大门的,你敢拦我……”
她刚从牢里出来,大半个月没洗漱,蓬头垢面,浑身酸臭,隔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子泔水味儿,熏得保卫室两个值班警卫面如菜色,差点当场呕吐。
"行了行了,我给聂首长家打电话说一声,你在这儿等着。"
邹菀这才消停。
瞥到小池转身后长吁了一口气,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上有味儿了,表情瞬间变难看。两分钟后,小池出来了。
“问过了,你孩子不在聂首长家,被你娘家人带走了。现在啥也别说了,大姐你赶紧离开这儿吧,再闹腾我只好武力驱赶你了。"
小池边说,边掏出配木仓。
邹苑听到“娘家人”三个字,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似乎有些无地自容。不敢再纠缠警卫,她骂骂咧咧了半天,黑着脸狼狈离开了。离开后,她没敢给娘家打电话,身上一毛钱没有,只能回羊肉胡同。
她和阎虎被抓时没闹出动静,这半个多月,大伙儿没见着他俩出现只以为他们回娘家了,这会儿见着邹苑落魄脏污的样儿,胡同里的邻居都惊呆了。
"虎嫂,你这是啥情况啊?""没啥,蹭到沤好的菜叶堆里了,我回家收拾收拾去,回头再聊。"
邹苑这会儿一听虎嫂就来气,只是自个儿如今已落到没有地方可去的境地,再跟这些人吵起来对自己更加不利,只能强行按捺住怒火和窘态。
凌乱的步子加快,迅速往阎虎家跑。
身后,寒寒窣窣的议论声不断传进她耳朵,差点把邹菀逼疯。“那不像是蹭到沤肥,那是跌进粪坑了吧?全身一股臭味儿。”
"不过虎哥这几天咋也不在呢?还有他们家那大胖小子,之前天天都得哭
好几回,这几天没听到哭声还怪不习惯的。""……其实吧,我觉得她这样子像是蹲局子了?"
"你小子又知道了?"
"这,这我为啥不能知道,上回我犯错被关十来天,出来后身上的味儿跟她一样一样的。"这下没人讨论邹菀了,话题直接拐到问那人犯了啥错,为啥被关……
邹苑急急忙忙跑回家,足足洗了半个小时,洗完澡本打算好好睡一宿,别的事等睡醒后再说。睡前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存折。
下意识往床板下摸了摸,没摸着!继续往里探,还是没有。邹苑心里咯噔一下,本就蜡黄的脸色愈发惨淡,她怔了怔,发疯似的掀开床单,掀开凉席。
完了!
没了!!
她的存折不翼而飞了!!!
被谁摸走了?
不可能是阎虎,阎虎跟她一起被带走的,还有谁知道家里的钥匙,知道她藏存折的位置呢?
邹苑此刻仿若无头苍蝇,满屋子乱转乱翻,她知道阎虎放钱的位置,就在堂屋领导人画像后面的砖缝里。她深吸一口气,手慢慢探向画像后,待摸到纸张触感,邹菀总算敢睁开眼睛。
一块,两块……数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只有四十八块。
就这么点钱,自己要怎么活啊?!
邹苑第一次后悔自己的放纵,不是后悔做错事,而是懊恼怎么不小心点,怎么就被虞翠翠的人发现了呢?若没被虞翠翠发现,她此时此刻还好好地做着慕家的儿媳妇,岂会落到眼前这个地步!虞翠翠就是她的克星,邹菀恨啊。
然而,恨也没办法,她连报复虞翠翠的能力都没有。没有钱。没有工作。房子被聂家收了回去。
她想继续留在京市生活,那就只能重新嫁人。左右成成被带回老家,她连拖油瓶都没了,她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肚子未必不能生……
邹苑很快便给自己找到了新的出路。
从头到尾,她连打电话回老家确认一下成成是否真被带回乡下的想法都没有,她心里只有隐晦的庆幸,庆幸没有孩子拖后腿,再嫁会更加简单。
没过两个礼拜,邹苑再次把自己嫁了出去。
嫁人前,她在一个半破的瓦罐里找到了羊肉胡同
的房产证。邹苑担心留下这房子会再次被阎虎牵连,迅速卖了房带着钱嫁给了塑料厂的一个车间主任。
这些聂家谁也不知道。
翠翠自从把X8a交出去后,就再也没盯着阎虎和邹苑不放。这会儿她正往大门口走,准备去接一声不吭就来京市的魏学明。
"姐,姐,我来这儿。"
离了老远,就看到一个黑不溜秋的小伙儿拼命挥手,翠翠撇嘴,蠢兮兮的。
"你咋来京市了?怎么没事先打个电话,或是写封信?"
翠翠领着魏学明到门卫室登记。
"想给你们一个惊喜。"魏学明咧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在这大白牙的衬托下,脸就显得更黑了。 ”姐夫今天在上班吗?"
"不然呢?"
翠翠翻了个白眼。余光道瞥到他胳膊上别着的红袖章:"你可别告诉我,你跟着人串联来了,不是跟你说不要掺和吗?"
魏学明:"姐,我没想掺和,串联可以免费坐车嘛,还能到京市见大首长,我也想见啊,我还想看看京市啥样,回头跟人一说,多有面儿啊。"
翠翠拧他耳朵:“哦,很有面儿,现在被人瞅见我拧你耳朵,你面儿还在吗?”"哎哟哎哟,痛痛痛,姐你先放手。""你给我留点面子啊……"翠翠是大院的熟面孔,魏学明黑是黑,五官还是俊秀的,两人这亲近模样自然引得别人多看两眼。
"翠翠,这小伙儿是?""娘家弟弟。"
"哎哟,你弟是串联来的吧?听说九月出大首长要第三次接见各地的红小兵代表团,你弟也是?哎呀,我家壮壮也要去□□见大首长嗳。"
翠翠只是笑着敷衍道:“那挺好啊。”
离那位大娘远了点,翠翠立马叫魏学明把袖章取下:“显摆啥显摆,让大家都知道你闹革命去了?”
“这不是戴了它坐车不花钱嘛。”
魏学明还真不是为了闹革命来的。
他就是在家里没事干,又有点想姐姐和侄女,纯粹来凑热闹。
还有一点
他没好意思跟翠翠坦白,那就是孟小草也来了,他如今是大小伙儿,觉得自个儿好像喜欢孟小草,便想跟来保护她。"姐,我两个侄女呢?"
没第一时间见着大侄女小侄女,魏学明失望不已。
"在隔壁她奶奶家。"
翠翠指着厨房方向:“柜子里有面条有鸡蛋,你自己煮面,我到隔壁接初七姐俩。”
"好嘞!"
魏学明声音轻快。
他就是喜欢姐姐跟自己亲近,姐姐使唤他干活,他开心着呢。
应了声,他屁颠屁颠跑厨房煮面条去了。
初七一听到舅舅来了,丢开玩具,忙不迭就跑回家。
八月自出生后还没见过舅舅,脑子里没啥印象。
但看姐姐那么激动,她也跟着激动,嘿嘿哈哈迈开小短腿就跑,边跑边跟着喊:“舅舅我来啦~~~”不知道的还以为甥舅俩感情多好呢,其实见都没见过。
她闺女纯纯一跟风怪,最爱学家里的大孩子。
"跑慢点!"
"妈,魏家弟弟来了,我一会儿带他过来见见你。"
贸然带魏学明进聂家不合适,让婆婆到自家看他也不合适,毕竟不是亲弟弟,翠翠怕章谨之介意。章谨之:“哪儿那么麻烦,咱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这就过去见见就是了。”
“他咋突然来京市了?是家里遇着什么事了吗?”章谨之问。
翠翠便把他蹭车的事说了,章谨之听完哭笑不得。
一个劲夸他机灵:“就是举个横幅吆喝几句,其实也不算多出格,只要不参与打砸武斗什么的就好。”“他脑壳最好没昏,知道点分寸。”
章谨之拍拍她的手:“大势就这样儿,现在都说不好哪样对哪样错了,你看咱大院那些孩子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最近又搞得轰轰烈烈了,好在吃了上回的教训,只搞文斗不搞武斗,否则那才叫提心吊胆。"
"回头跟你弟好好说说,让他晓得轻重,见了大首长就赶紧回家去,别跟着火车到处晃。"
翠婴: "嗯。
不用章谨之提醒,翠翠也是要训魏学
明的。
进了屋,一大两小已经玩成一片了。
小团子骑在魏学明脖子上,魏学明抓着她在屋里跑来跑去,她开心得嘎嘎笑:“舅舅,快,快~~~”初七也跟着跑来跑去,“舅舅,该换我了!”
“咳,咳咳!”翠翠双手叉腰,咳了两声。
嘻嘻哈哈声顿时一停,魏学明瞥到姐姐身后还跟着一个婶子,立马将小家伙放下,腼腆地笑笑。“学明,这是初七和八月的奶奶,你喊章姨就好。”翠翠道,“妈,这就是学明。”
知道这是姐姐的婆婆,魏学明身体立马站得笔直笔直。
“章姨您好,我是魏学明。”尽管他已经在尽量表现得得体,但还是肉眼可见的紧张。章谨之对翠翠那个无缘的前夫观感很差。
但对魏家其他人没有恶感,面对紧张得直咽口水的小伙子,她温和道:“你好,这是你姐姐家,来了就当自个家,千万别客气。
章谨之没有查户口式的问东问西,而是招待他吃水果,又问了问学习方面。
谈到学习,魏学明顿时不紧张了。
"嗯,姐姐姐夫离开前也跟我说要踏踏实实学习,后面姐信里又说了一遍,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我有听的。"
章谨之一听他说话,就知道儿子儿媳妇确实认下这个弟弟了。
面上笑意更加真诚了几分:“嗯,学习一定不要落下了,你就看那些厂里的干部,谁肚子里没点墨水?可别信现在外头说的那些读书无用的话,谁信谁是傻子。"
魏学明挠挠头
"章姨,我懂。"
聊了一会儿,魏学明就说要走。
"这么晚你要走去哪啊?"
章谨之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住在这儿,连忙劝他,也让翠翠留人。翠翠:"对啊,你来京市肯定住自家姐姐姐夫家,哪有住外头的道理?"
“接待员安排我们住京市六中的宿舍,明天要学习其他小队的革命策略和革命精神,紧接着要开始练习走方阵,所以不能住外边。"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翠翠问。
“见完大首长,我就回玉带。”魏学明说。翠翠沉吟片刻,拍了拍掌:“这样
,你见完大首长再来家里住几天,我带你在京市逛一逛再回玉带。”
"……"魏学明表情为难。
翠翠斜眼:"又怎么了?"
魏学明小心翼翼觑了眼姐姐的表情。
心一横,眼一闭:"……我跟孟小草说好了,跟她搭伴儿,一块回家。"
翠翠:..
毛都没长齐,情窦初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