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宫里空空荡荡，没有一点人气。

"我建议调拨一部分离宫的人员编制过来。"司空辰说道。

“随便你。”

巽宫和离宫的主人毫不在意这件事情，看起来也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就餐的打算。

但第二军团的副官对于两位亲王还是表现出来了友好的情绪。

帝国的军团番号不同于任何一个国度，与其说是团级倒不如说是独立师，历来只在皇室成员中间承继，重启，当然这一代还是有两个例外，但那两个军团长也是皇帝抚养长大的。

第二军团从上到下都是司空阑的嫡系亲信，对于司空阑本人有着不讲道理的敬畏和信服，当然也和司空阑一样的不讲道理……

虽然明副官其实很温和，很恭敬。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因为时间紧急只来得及采购到基本合格的食材，希望您谅解。”

第二军团的基本合格标准当然也与众不同。

但司空澄还是有一点食不下咽，盯着盘子看了一眼，忽然有些迷惑。

“……为什么会有心形和笑脸的摆盘？”

第二军团疯掉了吗？

“当然是因为这是我做的……”降龙迅速地回答道，“试验品。”

其实卖相不差，但还有品质更好的，并不在司空澄这里。

这个机甲核心吃里扒外是常事，司空澄已经懒得和降龙计较，但让他颇有一点疑惑的是，除了他以外，不论是司空辰还是司悯都在迅速地摄入着餐盘里面的东西。

“你还真吃得下啊。”

三亲王一边优雅地用餐一边表示：“补充体力是非常有必要的……不要想太多。”

司空澄还是没什么食欲，一边觉得果然是他三哥说出来的话，一边看了一眼司悯，没说话。

司空辰其人，从他们认识的第一天———也就是他刚出生的时候开始，就是个冷静和理智压倒一切的怪胎，而且做事力求优雅完美，从来没有惊慌失措的时候。

司空澄小时候还仰慕过这样的三哥，直到后来他和北落有了深入的认识……然后明白人如机甲，机甲如人，他三哥没准是个闷骚。

当然机甲如人这种事情从来并不适用于他和降龙，

但他没忍住又看了一眼司悯，小孩一点也不像他三哥，他的进食方式并不优雅，不难看……只是很刻板。

明明很累很饿才对，但并没有放肆地进食，对于食物的选择明确而均匀，咀嚼方式和速度都一成不变。

司空澄看着看着，眉头皱了起来。

就算是在军队之中，也很少会有人这样的自律，自律到了可怕的地步，但问题是司悯才多大——他又为什么，要把自己活成像是半个机器一样的模样？

这孩子的冷静和理智没准并不逊于司空辰。

所以，注定会很难搞。

司空澄默默地想着，感觉有点头痛。

他们没有再进行更多的交流，降龙自告奋勇要给司悯带路，而司空澄发现他三哥没有跟着，起身看了一眼墙上的挂画。

“不用摆出来这么焦虑的样子。”司空辰淡淡道，“虽然这件事情因为你的疏忽而起，但现在已经和你没有什么大关系了。在你还小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这件事情——你和绸有三个哥哥，大部分时间所有的麻烦都会由我们来解决。"

司空澄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但是我们小时候的麻烦都是你们惹来的！别以为我忘了！"

司空辰面不改色，“这就是你现在丢给二哥一个天大的麻烦的理由？”

“……但为什么我比他还困扰啊！”

*

降龙号家务机器人还算可靠。

虽然房间其实是第二军团的人收拾的，降龙只是给标准间里面加了一些摆设。

比如不知道哪里摘来的小花，毛巾叠的小玩偶。

"需要□□服务和睡前故事服务吗？"降龙依依不舍。

“不要。”

司悯拒绝并表示，“你该走了。”

降龙似乎是愣了一下，但还是转了个圆圆欢快地说道，“好的。晚安，好梦哦，宝宝。”

但育儿机器人似乎在走到半截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

“你要一个爱的拥抱吗？”

"我不要。"

在降龙离开之后房门啪嗒一下关上，司悯反锁好，巽宫待客的房间也大得离谱，

他打开了每一个柜子，并没有动里面的东西，最后还是在墙角的长沙发上找了一个位置蜷缩着。

这里离窗子很近，而且也不会一推门就被发现，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位置。

他真的很累。

疲惫、困倦、还有挥之不去的痛楚感，其实那一瞬间的疼痛应该已经远去了才对，但就像是幻觉一样残留着，连同那般的畏惧感。

“少卿。”

他小声喊着，即使在这个地方少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用发声装置回应他。

机甲核心平稳地在精神链接里面说道：“我在。”

他一直在。

其实他们应该有很多话要交流，应该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好好商量，但司悯完全开放了自己的精神链接之后，少卿说道：“你该睡一会儿。”

“我睡不着。”

小孩索性坐着把自己团抱了起来。

少卿没有强迫他。

“那你想听一个睡前故事吗？……那个家伙真是很烦啊。”

他还是见缝插针表示了对降龙的怨念。但司悯依然表示拒绝。

少卿不再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表示道：“你替换血样的想法是有道理的。”

但降龙和降龙的主人都太讨厌了！

司悯听着自己并不平静的呼吸，没打算把责任推给任何人——主要是没有用。

他在精神链接里面说道："他没有打算杀了我……太好了。"

这句话的尾音似乎带着不自觉的颤抖，但也可能是因为情绪的共鸣才想象出来的。

少卿表示道：“所以呢？——难道你就要接受你有一个父亲这个事实吗？别忘了纪寻……”

他的话被司悯打断。

“不是。”小孩冷静地说道，“他没有要杀我，这样我就不用杀掉他了，这样很好……那个男人很强，很可怕。”

少卿愣了一下。

他并不知道在精神域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的确司悯第一次主动攻击的时候就已经落败了，他在司空阑面前似乎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少卿当然知道司空阑很强大，帝国皇帝的战绩几本书都写不完，司空阑并不仅仅是公认的帝国最强者。

“就算那个人是全宇宙最强的人类，如果他想杀了你，我也会和你一起杀掉他。”

机甲核心平静地宣告道。

过了一会儿，少卿还是说道：“我还是觉得你该睡觉了，天色不早—————个晚上的缺失睡眠也解决不了任何的事情。不用那么急……来听个睡前故事吧。"

司悯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于是少卿开始讲述。

“叶子都长得很高，这里荒凉的像是在密林中央……最后一个没有孵出来的大蛋还是裂开了，一只小东西爬出来，它长得又大又丑……”

“他那么大那么丑，就是他那些哥哥姐姐也对他并不客气，连他的妈妈也说，要是没把他生下来就好了……”

"可怜的小家伙一个劲儿的向前跑……两只野鹅落到灯芯草丛中死了……小鸭子离开了农舍，它看到一群美丽的鸟儿。它们飞跃大海，蓬松的羽毛白得耀眼。"

“美丽的春天到来，小鸭子向着天鹅游去，这时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原来他是一只优雅美丽的天鹅。天鹅们围着新来的天鹅游，用它们的嘴抚摸着他表示欢迎。”①

少卿这一次没有自作主张地加上什么多余的剧情，只是完完整整地讲完了一个故事。

司悯把头埋在臂弯里面，似乎也像是埋在自己的羽翼当中，然后问道："你相信吗？"

少卿不说话。

“无人区没有天鹅，AK和AL中间的位置有一群鹰集。”小孩轻轻地说道，“它们只会抚养自己巢穴里面孵出来的小鹰，不接受任何沾染了外来气息的孩子。"

他有一点惆怅： “其实他们也很困扰。”

少卿还在沉默。

然后骂骂咧咧的："【哗——】【哗————】的法案！"

司悯这个时候比他冷静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