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没打招呼,就带着四喜回宫去了。
皇帝陛下走的风风火火,远不似来的时候那般从容淡然,竟像是逃离这地方的。卫无忧跟芙薄聊得开心,直到肚子饿了,这才想起刘彻和吃蟹两桩事来。
小萝卜丁问刺儿:“陛下偷偷把我的黄酒煽河蟹吃了吗?”刺儿傻乐呵:“没有,陛下刚离开庄子上啦。”卫小四:“啊?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不是说好让他来问话吗?难道刘小猪对美女的热度连三分钟都没有。
刺儿扭扭捏捏,眼神从芙藻身上不经意划过:“陛下方才就在外头呢,听了小公子和巫医的话,突然想起还有什么宫务没处理,就火急火燎的走了。"
李芙身形一僵,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卫无忧。她毕竟只是个普通女娘,开罪皇帝这种事,终究会拖累到整个家族,还是吓到她了。
卫无忧递了个安抚的眼神给她:“别担心,陛下离得远听不清楚。应当就是宫中有事先行一步。这样也好,你就可以安心在庄子上留下啦。”
芙莫点头,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刺儿便道:“不是啊,小公子,陛下方才就站在您这个地方,听得可清楚呢。”
这话一说出口,芙肉眼可见的又紧张起来了。
卫无忧:“……”
六岁的小仙童如今已经学会故弄玄虚,端出一副小公子的架子,也能唬的家奴们胆战心惊。
刺儿一看他这副姿态,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缩着脖子装鹤鹑。
卫无忧瞪他,扭头喊芙藻:"别听他瞎起哄。答应过的事情陛下还不至于反悔。走吧,酿蟹差不多好了,今日你可有口福了。”
卫小四是真饿了,可没跟芙藻客气。
他将余下的方术士都交给江齐去审,南风从旁监管着,也是有意试一试此人是否能当个医者来用。
安排好一切,小家伙总算是能坐在榻上,安安宁宁用一餐误了时辰的大食了。
先呈上来的自然是黄酒酿蟹。
这蟹用的不是寻常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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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汤肥蟹,香气外溢。配上一小盅低浓度的桂花酿,在大汉朝也算是一种享受了。
卫无忧尝了一小口,就乐弯了眼眸。
这世间,果然唯有美食可以永恒的治愈他,只这一小口蟹黄,就将连日来招揽方术士的疲倦都一扫而空。
而且,今日还因祸得福,有芙这样厉害的小女娘加入。
方才闲聊的时候,卫无忧就发现,她对关中一带常见的野生草药很是熟悉。或许,是从前在村子上,没少为家族中人采摘得来的经验。
小萝卜丁看芙薄拘谨着,忙催促道:“快尝尝呀,往后你在庄子上的日子还长呢,要一直这么别扭拘束,可会耽误你干活儿的。”
李芙骧从前只见过蓝田这一方天地。
她是长女,要侍奉祖祠,没什么机会和资格距离村上太远。每年元宵,阿父叔父他们带着弟妹来长安耍乐时,她也只能坐在祠堂前头,挂上桃弓苇矢,为家族祭祀太乙神。
今年大雪日,她可想来长安了,鼓起勇气跟阿父阿母提起,没想到阿父淡淡应道:“不急,过几日,阿父会亲自带你去长安。”
然后便是今日,她随阿父一同来了京郊。即便不是她梦中的长安城,也已经十分稀奇了。
芙藻向庄外的方向瞟一眼,想到了阿父,越发拘束。
她今日是代替家族出来的,可方才的抉择,分明已经违背了阿父的意思。
卫小四一边扒着蟹,一边用眼尾的余光观察她,心中有数了。他喝了喝手指:“你今日是自己来的吗?”
芙莫知道自己被猜透了,耳尖翻红,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不是,是阿父带我来的。”
嗯,跟他想的差不多。
他广招方术士的事情,因为借了刘彻的势,很容易被一些有钱有地位的人曲解。今日来的人中,不止英藁一家如此,此刻,门口应当有不少关中豪族商贾在观望。
卫小四扁扁嘴,眼神示意刺儿将后面的菜都上上来,而后忽然开口问:"你见过长安吗?"芙藻微怔:“未曾见过。”
“那想看吗?今日有些晚了,明天一早我回侯府,虽然比不得夏日热闹,但长安的雄浑大气,你作为汉人,总得去瞧瞧不是?”
作为汉人……
r />英蕴想到那些个驻守在李氏祠堂的日日夜夜,心跳陡然漏了一拍,随后,衍变成如擂鼓般的激昂。
是啊,若她还是李氏巫儿,一生为家主祠,便是她的归处。可如今,她已经从家祠的束缚中走出来了。
即便大门外如今立着阿父,她也不愿再按照吩咐,去过完凄苦的被操纵的一生。
芙蔓一瞬间好像卸下了于她无益的姓氏,冲着卫无忧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小公子,我想去见见长安,还请您带上我一道。"
卫无忧也笑了:“那可不能浪费这黄酒酿蟹,待会儿还有水煮牛肉、醉虾和凉拌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