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猪陛下大喜:“朕好像感受到了,农户们丰收的喜悦之情。”
卫无忧面无表情:“不,你没有。”
刘小据接茬:"父皇,这麦子又不是您种的,也不是您在伏天里照看养大,怎么可能感受得到同样的喜悦呢?"
刘彻:"…………"他莫名觉得自己被儿子内涵了一波。
猪猪陛下一个分神,手上的钐镰没收住力,在袴上一抡而过,而后“刺啦——”一声,袴断了。开裆的袴整节掉落下来,还是黄灿灿的,跟麦地的适配性很高。
田间半晌无人说话。
前一刻还兴致高涨做农活的庄户们,此刻都瞪大了眼,看一眼地上的袴,而后火速埋头于田间,
眼里除了麦子再无其他。
卫小四眨眼,低声问刘小据:“你说,老姨夫屁屁凉吗?”刘小据摇摇脑袋,更小声回答:"应该不凉吧,今天挺热的。"“哦,那就光着吧,
没事。”
皇帝陛下听得咬牙切齿,一手一个打算去拧小家伙们的耳朵,却被卫小忧机智躲开了。卫无忧小朋友委屈巴巴:“老姨夫,您怎么还偷听小孩儿说悄悄话呢,没羞~”
刘彻一脸黑线:"知道什么叫悄悄话吗?当着朕的面,还叫朕听得清清楚楚,这叫悄悄话?!"
卫小四深刻检讨:"知道了,下回我们背着您说。"
刘小据:“对,我们这就走远远的说。”
猪猪陛下说不过两个小兔崽子,又觉得堂堂皇帝,不穿袴属实不像话,这陇上一阵风,都能叫人把他给看光了。
他轻咳一声道:"行了,朕有要事问你们,先回殿中去。"
皇帝陛下说完,拂袖扭头率先离去,走路的姿势不再似往常威仪十足,反而扭扭捏捏的,像是被人踢了蛋。
两小只坠在后头,若不是霍光眼神提醒,都要笑得直不起腰了。
大
殿内,换完袴的刘彻神清气爽。
南风派人上了茶和糕点,便领着仆从们退下了。殿内,除了卫无忧四人,还多了个屋里拄着拐出来的霍去病。
皇帝陛下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这才开口道:“郑当时从河南郡回来之事,霍光,想都已经知道了吧。'
霍光对此事早有耳闻。
大农令执行力不错,但是涉及到治黄背后的官场整顿,怕是差了些,此事,交给张汤张廷尉都好过郑当时。
霍光原原本本将自己的看法讲给刘彻,见皇帝陛下只轻轻点头,却不应声,便知道这是有别的安排了。
“陛下是希望微臣前去一趟河南?”
刘彻笑了:“朕就知道没有看错人。知人善用,治人在谋,你虽然年纪小,却比朝中内外许多老人都强上许多。此番你过去,又有东闾氏母族相帮,此时定能查明。"
霍光垂眸:“臣不懂治黄之道。”
“朕会派两个懂的跟着你。"刘彻想了想,眼尾余光瞟向卫无忧,“不过,按照郑当时的描述,此番河南郡决堤势猛,与以往大相径庭,怕是他们的作用也有限。你们……可有什么好的治黄法子?"
众人都没吭声,但是
视线却慢慢转移到了一处。
卫无忧沾了一嘴的糕点,莫名其妙:“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霍去病不介意这时候主动开口当恶人,全当逗逗儿子,反正陛下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嘛。
小霍将忧儿鼻尖上的糕点皮摘下来,塞进他嘴里:“之前你跟我住的时候,不是还念叨什么治黄治沙的……是不是有什么好法子啊?"
卫小忧歪着脑袋想了好半天:“噢!想起来了。”他那会儿是在研究木质的风动发电机。
可惜这玩意儿对环境要求十分苛刻,就算费心费力搞出来了,以当前的条件,能满足风力的地方几乎都集中在西北部。
在这之上,由于风速是不断变化的,发电机发出的电压必然会忽高忽低不稳定,而使用机械方法调整转速又会加大成本。
小萝卜丁由此得出结论:风力发电不实用。至少,在当下的大汉以他的水平没法用。
风力发电不行,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水力发电。三峡大坝是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于是,卫无忧小朋友便苦心钻研了好一阵西汉的黄河流域。
他叹口气,跟众人将自己了解到的小知识分享出来:“黄河呢,自古多次改道,素有‘地上悬河’之称。"
西汉时期,黄河水泥沙含量大的问题逐渐凸显出来,古河道宽阔,水流缓慢,都造成了泥沙无法被冲走滞留在中游平原地区,最后导致泄洪不利的水涝灾害。
刘彻心急道:“你说的这些朕都知晓,朕想知道的是治黄的策略。”
策略?能有什么策略。
无非就是上游尤其是黄土高原多种树,坡耕地退耕还林,支持放牧;上中游修建水库,修筑梯田,打坝淤地等。
这些说来简单,但做起来着实难。
毕竟西汉盛行屯田,豪奢无计划地围垦滩地,都为防沙固堤造成了很大程度的障碍。难道他现在要开口建议刘彻别搞屯田了,把地一股脑儿全收回来?
卫无忧不敢再冒险,想了想道:“我知道治河三策,但是不是我想到的,是一位……”
刘彻抢答:“朕懂得,一位路过的隐士高人。说吧!”
卫小四:"……"
本来就不是他的东西!
这治河三策是西汉末年
,哀帝执政时,由贾让应诏上书提出来的。
卫无忧小朋友毫无感情传达贾让的意思:“这三策分为上中下三策,上策主张不与水争地,人工改道,通过漳水入海,避高趋下。中策则是在东西两面开渠引水,灌溉农田,加筑新大坝。至于下策,便是保守旧堤,时时修补,劳心费力无用功了。"
他将三种选择都摆在刘彻面前,叫他自己选。
皇帝陛下拢着眉头琢磨好一阵,问:“上策的漳水入海,便是将黎阳以西都给决了?”
卫无忧点头:“上策花费最大,但是有惠泽千百年的可能性。不过,它需要迁走部分百姓,有毁坏城郭、田庐、冢墓的可能性,还会在当下获得百姓的抱怨。"
刘彻沉默了一会儿,大约是不愿意,又问:“那中策呢?”
“中策还是让黄河从浚县遮害亭向北,但是呢,我们不依靠黄河东面的旧堤,而是向北另筑新堤坝三百里。"
这样一来,就使黄河从太行山与新筑堤之间穿入漳水,极大地减少了损失。
萝卜丁又取来两只食箸比划着:“然后,我们在东西两面分别修建数个水门,涝了,就开西面水门分洪;旱了则开东面水门灌溉。这样一来,受益的不只是治黄一方面,还合理地利用了黄河水放淤、种稻、通航、改碱等等,变害为利了。"
有了上策的劳民伤财还画大饼,猪猪陛下再听中策,就觉得顺耳多了。
那下策一听就不靠谱,毕竟这么些年,每次黄河一泛滥,刘彻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加固堤坝”四个字,早就已经厌烦了。
皇帝陛下当机立断,定下了这个治黄的法子。
秋汛到来之前,霍光便整装去了河南郡。
卫无忧小朋友自然被送去了侯府上暂住。阳信激动得不行,提前就备上了许多儿子爱吃的菜,生怕把人饿着。
卫小四回家一瞧,嘿,怎么猪猪陛下也在呢。萝卜丁懒得过问,打个招呼之后,便乖巧入座啃鸡翅,听着卫青与刘彻闲谈。
刘彻饮尽杯中酒,冷笑一声:“此次,与霍光同去几人中,负责承办黄河决口运输的全都是郑当时以往保举之人。谁能想到这帮人竟然能弄得亏欠!"
卫青震惊:“陛下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那淮阳郡太守司马安都上书检举了,郑当时这回没得跑。”刘彻右手叩击桌面,缓缓道,“朕打算只将他卸任削职,贬为平民。旁的就不追究到他了。"
“陛下圣明!”
卫无忧吃吃喝喝,听刘彻提起要让颜异顶了郑当时的位置做这个大农令,不免有些同情老郑来。
朝中人人皆知,郑当时唯皇帝陛下马首是瞻。这些保举的人里头,还不知道有几个是刘彻的意思呢。
这回可好,觉得老郑老了不中用,就随便寻个理由踹到一边了。
虽然知道当皇帝的思考的角度不一样,卫无忧依然觉得很不舒服。尤其是光光阿父临走之前,欲言又止的叮嘱他万事用“忍”,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小家伙狠狠嚼一口胡瓜,总觉得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一定发生过什么。
他细细捋了一遍,将怀疑点锁定在了李少翁和栾大师兄弟俩出现的时间点。在那之前,霍去病动手术的时候,刘彻姑且还算正常。
难道是他暴露了什么.…
卫小四不敢深想,眼神不由自主瞄向刘彻,很快又移开。
刘彻注意到了无忧的坐卧不宁,讶然自笑之后,忽然发问:“无忧啊,要是朕与你阿父同时掉进水中,你先救谁?"
卫小四一脸费解,慢吞吞答:“您是说……哪位阿父?”刘彻咬牙:“都行,一起落水了。”"……要不,你们先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