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家不到一年,姜宁身高长了小一寸,但还是比林如海矮一个头(……)
她站得本便离林如海不远,此时踮脚倾身向屋里看,坠在银钗上的珠子一晃一晃,几乎要晃到林如海脸边。
看她这般不掩饰和他的亲近,林如海有些窘然,也觉得无奈,更是彻底不再疑心什么。
他伸出手,扶住姜宁的肩头让她站好便松开:“罢了,是哄你的,你大哥就在里面呢。”
姜宁便嗔道:“看来老爷今日心情不错,竟有心思戏弄我。”
房门开着,他二人的说话声自然传到了屋里,被谢寒听得一清二楚。
谢寒的身体以旁人察觉不到异常的幅度起伏着。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姑娘……现在是林老爷的姨娘。
他不能给姑娘添麻烦,也不能连累到娘和妹妹。
见一面,能见一面就好。
谢寒走到门边,声线倒还算稳得住:“娘,妹妹!姑——”他行礼:“见过姨娘。”
“大哥!”
姜宁眼前一亮。
一年不见,谢寒的样貌自然没大改,但他被晒成了小麦色,更显剑眉星目,眼中生光,加之身上多了坚毅气度,看起来真是沉稳了不少。
他翻年才十八岁,却已经像个真正靠得住的成年人了。
她绕过林如海,又叫一声“大哥”,便向后一指:“快过去罢,嬷嬷和岁雪可等你一年了。”
谢寒迅速将姜宁上下打量一遍。
见她气色比在姜家时好多了,人长高了,脸也圆润了,眉眼间没有郁色,身上头上虽素,但首饰是精工的,坠的珠子是极圆润的南海珍珠,银鼠袄和素锦棉裙都是簇新的,腰上挂的玉佩也是上等碧玉,便知她过得不错,应当没受太多委屈。
林老爷就在旁边。
谢寒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好,索性什么都不说,向姜宁答应了一声,便走向母亲妹妹。
桃嬷嬷上前两步,眼含热泪:“寒哥儿……”
/> 她什么时候和孩子分别过这么久!
林如海有些恍惚。
已经没人能再叫他一声“海哥儿”了。
姜宁小声唤他:“老爷?”
“嗯?”林如海突然想到,姜宁正是因没了父母才遭受到种种委屈和磨难,不得不逃到林家来,不免把声音放轻、放柔,“怎么了?”
姜宁对林如海突如其来的温柔有些诧异,但也没太放在心上——总归不是坏事,指了指谢寒母子三个:“嬷嬷他们在这里不便,也耽误老爷的事,不如还是另找一处给他们说话?”
林如海点头,叫过小厮吩咐:“带谢小爷去东园里坐,晚饭用上等席面。”又问姜宁:“你去不去?”
姜宁对看过来的桃嬷嬷和岁雪一笑:“我不去了。”
“好容易见一面,怎么不去?”林如海看着谢寒笔直如幼松的背影。
“众口铄金,”姜宁实话实说,“怕被人说闲话。”
林如海一噎:“我又不会……”他反应过来,“是不是有人说过什么?”
姜宁低头看芙蓉佩。
林如海不想逼她说,便没追问:“你们兄妹,亲近些也没什么。”
他想知道,不问她也会知道。
他转而提起姜宁进来时东看西看,问她看出什么了:“你觉得这院子好还是不好?”
“好啊!”姜宁喜欢这个话题,“雅致,又不失大气,那几竿竹子最好,只是似乎缺了一角。”
“哪里?”林如海才发觉,回到老宅后,他还没好好看过这院子。
父亲年轻时回乡也曾住过这里。
姜宁便领林如海到竹丛处:“我觉得这一角再有三两竿就好了。”
末世前,她在政法学院毕业后进入了一家知名律所。在高强度的工作之余,她最喜欢的放松方式就是逛园林、欣赏园林和分析园林。
这架桥再向西偏二十度是不是会更好看?这里为什么种的是海棠而不是石榴、葡萄?这两棵槐树如果改成紫藤会怎么样?
她喜欢在园林里毫无章法地畅想,胡思乱想,想象如果她能住进去该多好。
现在,她真的住进了正宗古典建筑里,也没少逛园子,还会和嬷嬷丫鬟们分享她觉得哪一处景致更好。
但是,单纯从学识和审美上讲,林如海的水平毫无疑问超出她和所有的嬷嬷丫鬟许多。
她的观点,林如海会怎么看?
姜宁好奇又期待。
林如海认真思考了一会。
“是该添两竿。”
看来她的水平也还不错?
姜宁美滋滋地想。
“但……就这么缺着也好。”林如海似有所叹。
姜宁……选择不发言。
这已经超出单纯讨论知识的范畴,涉及到心灵层面了。
她又不想和林如海成为心灵之交——她也没那个水准,还是不回答为妙。
看林如海要陷入沉思,姜宁便趁势告辞回去了。
天气好,姜宁先和丫头们踢了一会毽子,踢得浑身热腾腾的才回屋。
——她以保养身体的名头请示过林如海了,踢毽子、跳百索(这时候对跳绳的称呼)可以,只要不大笑大叫,太过吵嚷就行了。
但丫头们还是不敢,只会在她踢的时候和她一起。
抱月端上热茶,趁机回话:“姨娘出去了大约两刻钟,陈三家的也出去了。我看她鬼鬼祟祟的,就让白棠远远跟着,看她去见谁,果然是去见了正院的人。”
“见了哪一个?”姜宁问。
抱月更压低声音,说了一个“孟”字。
孟绮霜啊。
姜宁并不意外。
上个月贾敏晚饭后叫她去那次,她就非常怀疑正院在明光院安插了人。
不然,林如海上午才在她那抄经,贾敏晚上就和她商量拂云抱月的事,也太快了。
不是在明光院放了人,难道林如海和贾敏还会讨论林如海在小妾的院子里都做什么了吗?
……想想就画面很美。
当然,也有可能是贾敏猜测她还会抄,所以问一声。
/>
但确定了陈婆子是正院的人,姜宁却并不准备对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