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林如海就算介意也不会对外说,李家就不会知道她自私拆“夫君”的信看,不会影响到什么。
而且她有正当理由!
——她拆开是想重抄一份留档,省得派去找他的人把信丢了,也说不清里面写的是什么,他还得再去信问一遍……
那多尴尬啊!
如果李家愿意认她还好,李家不愿意他
还派人再问一次,就更尴尬了!
姜宁心安理得拆开信。
纸上是一笔厚重遒劲的字。
字如其人,信也如其人。李大人的回信用词一板一眼,不显分毫亲密,大意可以总结为:
你我虽然有师兄弟之谊,但你想娶我义妹做续弦,也不能有分毫敷衍。媒人是谁?何时来提亲?总不能你一张嘴说要娶就娶了吧?那不成无媒苟合了?(姜宁翻译)
且男女结亲,亲事说定,在成婚前便不可相见,我与义妹久不相见,何时送她过来相认?还有我那两个外甥女,生母、慈母不在身旁,可有妥当人能照管?
姜宁慢慢把信合上了..
好想当自己没看过。
看来李大人在长达十二天的时间里,经过严肃思考,认为她需要先被接回京中“认亲”,成为李家义妹后,林如海再请媒人去李家说媒,两家走完漫长且复杂的三书六礼,李家再把她“送嫁”到济南,才算“全礼”。这个过程走下来短则半年,长则两年.…
好麻烦。
而且还要把绯玉黛玉留在这里,直到她重新嫁给林如海之前都见不到。
姜宁的理智知道这样办事对她最好,既能凸显出林如海对重新娶她的重视,也会让她和李家在这段时间里产生几分真实的感情。
李大人用这种口吻写信,是已经进入“大舅兄”对“妹夫”的状态了。但她舍不得宝贝们。
姜宁慢腾腾抄好信,又写了封短信,说明她提前拆信的行为,让人一起给林如海送去,决定今晚让厨上烧个鹅吃。
或许一个月后她就在去京城的船上,一年半载都吃不到林家厨子被她亲自调理出来的好手艺了。
呜呜。
大
河堤旁临时官衙里,林如海浑身湿漉漉地从外面进来。小厮立刻上前替他除去沾满泥浆的外衣鞋袜,请他进净房洗热水澡。
门外暴雨如注。
幸而去年堤坝加固得好。等这次雨停若河堤无事,今年便当无事了。把自己浸在微烫的水里,林如海连日紧张的心情稍得两分放松。
出来半个月了,快能回去了。
从前出门在外,他从没这么期盼着尽早回家。
姜妹妹不知在做什么
?是在高兴李师兄这般郑重地答应了,还是在发愁将出远门,舍不得黛玉和绯玉,也不想来回路上受累?
十年了,他怎么才发现姜妹妹竟是个懒的。
她办事又快又爽利,只看对错不看情面,原来真的都是怕麻烦。叫他怎么说好。
她会不会因为懒得折腾,情愿不认李家?林如海虽然知道不大可能,也不禁如此怀疑。暴雨又下了一夜,渐渐小了。
又过一日,天放晴了。
三日后,看各处河堤皆无事,林如海准备打道回府。
当地官员才散了,林如海向外一望,看见本应留在济南的家下人领着一个眼生的人在外面等着。
那生人一眼看上去倒还本分。只是一看他身上衣着华丽,垂手站着又像谁家奴才,再一想到与林家有往来的高门,还能让姜宁特地派人把人送来见他的,便只有一家了。
他已经出来快二十日了,不管谁家派人来说什么事,姜妹妹大可以把人先留下,等他回去再问。
把人送过来见他,可能两边碰不上,会白走许多路,白费许多时间,很不划算。
姜妹妹管家精打细算,但更怕麻烦,绝不会为了省几个人出门的钱把麻烦留在身边。
“外面是谁?”林如海面色稍冷。
家下人忙进来回话:“老爷,是荣国府老太太派来的管家,叫林之孝,说有信给老爷。人先到了济南,姨娘让小的领来见老爷。"
“信拿来,人你们好生送走罢。”林如海吩咐。
他冷眼看着家下人出去,和那林之孝说了几句。林之孝竟没拖泥带水,利索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然后对着他这边磕了个头,起来便跟着家下人走了。
贾家岳母今次派来的人竟省事。
林如海拆开信。
他看第一行时皱着眉头,但越向下看,神色越舒缓了。
没有以辈分压人威逼,没有提利益交换,更没有再提起去年已被他拒绝的,只要送黛玉过去,就不干涉他扶正或续弦。
只有以情动人。
——不管真假。
只说了敏儿只留下黛玉一个孩子,说他一定知道岳母今生最疼敏儿。岳母年已花甲,不知未来寿数多长,若将来方便,能不能送黛玉过去小
住一段时间?也好让她们祖孙不至至死未见。
只说了让他放心,家里的刁奴她都教训过了,黛玉过去便是贵客,若有人敢冒犯,她立刻打了发卖出去。
只说了黛玉还小,需要母亲教导,他还算年轻,又无子嗣,很该续娶一房夫人执掌中馈。子嗣的事是贾家对不起林家,害了敏儿,也害了他。若他愿意,岳母会亲自说媒,替他说来高门贤淑贵女为妻。若他想扶正姨娘姜氏,姜氏和敏儿既有姊妹之情,贾家也很该多送一份添妆贺喜。若姜氏不计前事,何妨与敏儿真做一家姐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