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觉不过买个妾,弄得难看已嫌丢人,还去衙门?
“去个——”
许弘义没能骂完。
远远一骑过来,正是靖安夫人。
——这娘们来得也忒快!
想到自己方才骂过什么,许弘义想退后躲开,又强撑着面子,就站在原地。
她敢打残贾赦,还敢打残他?
林家还能把他怎么样?
林家的丫头踢他那一脚他还没找回来!
姜宁下马,看黛玉妙玉都无事,又看那“小冯掌柜”也还活着,便不多问,和裘良寒暄了两句,说:“这便去衙门罢。”
裘良忙答应着,便请许弘义上马?上车?
林家的娘们都上马,许弘义当然也要上马。
可他左肩被踢得不轻,要握缰上马险些摔下来,只能乘车。
黛玉越发担心,忙和姜宁密说:“是满溪为我踢的。我怕许家要人,让满溪先家去吧。”
姜宁非常自然地点了满溪和另一个人,令她们:“家去守着,老爷到家照实回禀。”
黛玉松了口气。
裘良让人赶散民众,把“逢霞记”锁了门。
顺天府衙很快到了。
把人送到,和顺天府尹说明了缘由,裘良才坐好,顺天府尹还没开始断案,皇后之母、承恩公夫人便到了,诸人又起来相迎。
承恩公夫人和靖安夫人一个说自家儿子不懂事,一个说自己女儿年幼冒撞,竟也和睦。
承恩公夫人姓何,年已五十往上了,生得慈眉善目:“那就开审罢。”
顺天府尹便先问沈风华:“你说,你既没应许家为妾,也没收许家的东西,可有证据?”
沈风华心想,爹娘都已离世,她左不过就是一死,死都不怕,更不怕查问。且若不实说,岂不辜负了林大姑娘相救之恩?
她便叩首:“正月十八那日,许公子来逢霞记买胭脂,说要娶民女为妾,民女没应,铺中伙计都是听见的。至于东西,既没收,便无证据。民女也不知许公子为何咬定民女收了。”
许弘义没跪,站在其母身边,是许家的管家替他受审。
那管家忙道:“大人明鉴,小的的确在正月二十把黄金百两送到了沈家!”
沈风华辩解:“民女从未见过许公府的财物!”
顺天府尹便问许公府管家:“你送去许家,是何人收的?”
那管家眼神飘忽。
顺天府尹便拍惊堂木:“还不快照实说来!”
承恩公夫人瞪着他。
许弘义也觉察出不对了,气得要冲过去打他!
原来是他欺上瞒下,办事不力,害他今日丢脸!
承恩公夫人拽住儿子:“家去再收拾他。”
管家明知要遭,也只得说:“是沈姑娘的叔叔婶子收的。”
沈风华忙道:“大人!民女父母已去,与堂叔堂婶并非一家,前几日堂叔堂婶来,是说要给民女做媒,民女只愿先将家中生意打理好,并没应下,连要说的是谁都不知!”
许弘义已在想叫管家怎么死了。
顺天府尹便令去带沈风华的堂叔堂婶来,又请承恩公夫人和靖安夫人先入后室歇息。
早有属下安排出了两处不相通的屋子。
承恩公夫人何氏搂着儿子,皱眉道:“别家也就算了,偏是林家。他家的人最不识好歹,只怕还要护着姓沈的。你还想纳她做妾倒也容易,只怕没趣。那也是个不懂事的。”
许弘义虽还可惜沈风华的美色,想将她弄回家里蹂·躏,可他现在更想把林家敢踢他那丫头弄来,——那也是个绝色的,又是林大姑娘贴身的人,便和母亲诉委屈,说胳膊怕要断了。
何夫人今生只这一个儿子,和女儿许皇后一起护在手心里宠到大,且自从女儿做了皇子妃,她只不敢拦丈夫教训儿子,余下自己不动他一根手指头,也听不得家里人说他一句不好,如今女儿都做了皇后,又如何忍得了别家丫头对儿子动手?当即答应了:“今日已是给了他家脸了,若要一个丫头还不给,那也别怪咱家不客气!”
沈风华的堂叔堂婶很快被带来。
顺天府尹轻松审出沈家叔婶贪图沈风华父亲留下的胭脂铺子,等着沈风华去别家做妾,不但能接手逢霞记,白得谢媒钱,还得了一个在承恩公府的靠山,虽然沈风华态度坚决不愿嫁人,他们也昧了许家买妾的黄金百两,以为只要许公府来人接,沈风华不去也得去。
他还要再审许家的管家,因何夫人说这是许家家事,他也乐得轻松。
他从大齐律里找了两个沾边的罪名,把沈家叔婶判了流放三千里。
沈家叔婶喊冤道:“我们做长辈的也是为了姑娘好!且姑娘一个女孩儿家,自己不吭声就接了生意,也不说分与我们,难道不犯法?”
顺天府尹余光看了靖安夫人一眼,斥道:“刁民不知律法!沈风华已是户绝在室女,继承其父家业正合大齐律法!”
沈家叔婶被压下去了。
沈风华大胆问:“那民女与许公子的买妾之约——”
顺天府尹便抚须沉吟,实际在等承恩公夫人表态。
何夫人笑道:“许家岂会犯法违礼,强要人家女孩儿?自是不作数的。”
姜宁忙笑赞道:“夫人果然大义明理!”
她忙给沈风华使眼色,让去给何夫人磕头。
沈风华心知靖安夫人是为她好,便向何夫人磕头相谢。
何夫人并不正眼看她,只起身相邀姜宁:“还有几句话想和夫人说。”
姜宁便辞了顺天府尹,与何夫人出来。
何夫人笑问:“犬子说今日见了贵府一个丫头,颇通拳脚,十八·九岁,穿着淡黄的衫子,青背心,跟在大姑娘身边。我正想要个会武的丫头服侍,不知夫人是否愿意割爱?”
姜宁知道她说的是满溪。也知道她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想把满溪要回去折磨。
承恩公府的女眷真想习武骑射,许皇后张口,别说丫头,禁卫、仪鸾卫,哪里的女子要不来?
这算什么?“利益交换”吗?
姜宁偏不愿意拿满溪去交换,也不愿意把林家任何一个人给许家。
她装傻:“夫人说笑了,贵府什么样的好人没有,那丫头心眼实,人又笨,哪里配服侍夫人呢。”
何夫人面上没了笑,停步问:“靖安夫人这话不改了?”
姜宁笑道:“夫人怎么了?”
何夫人皮笑肉不笑:“我劝夫人别太得了意。”
说完,她甩袖便走。
姜宁微微低头:“送夫人。”
让人把沈风华送去谢记安顿,又问明了说明情况的中年女子身份倒不可疑,是逢霞记对面铺子的老板娘,送了她一对金镯做礼物,姜宁问孩子们还逛街吗。
“虽然有些晚了,倒可以在外头吃饭。正好太白楼出了新菜!”
黛玉挽住姜宁的胳膊,低头:“回家罢,爹还等着呢吧?”
姜宁笑问:“怎么不高兴?”
黛玉:“……总觉得给娘惹祸了。”
姜宁拉住妙玉,一起出衙门:“不许这么想,今天你们做得对。”
黛玉:“是我想得太简单了。皇后要为难娘太容易……”
姜宁认真说:“不能因为强权逼迫,就动摇自己的心。今日若你们不管,沈风华唯有含冤而死这一条路,说不定还会被人败坏名声。难道你们真能坐视她死吗?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黛玉低低应声:“嗯。”
姜宁摸了摸她的头:“好了,回家吧。”
黛玉一路沉默。
……
林如海当然也认为黛玉妙玉做得对。
当着孩子们的面,他只大力夸奖一番,定她们的心。
孩子们回房了,他才缓缓收了笑:“今日是许家无理,想来,许家和皇后也不敢太过分……”
姜宁:“皇后本便极厌我和终夏,有没有今天的事都一样。幸好谢记一直谨慎守法,毫无错处可抓,沈风华铺子开不下去,若是得用的,留在谢记一样。你深得皇帝重用,也不必担心。黛玉不出嫁,妙玉不还俗,都在家里,许家怎么拿捏?难道买·凶·杀·人吗……”
杀手,额,一般的杀手打不过她吧?
若是下毒,那更不担心了。
这几年终夏得空便教她,她毒杀别人还差不多。
林如海握紧她的手,笑道:“我总是和你在一处的。”
姜宁回以一笑。
接下来的两个月风平浪静。
四月初七,绯玉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