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看到在她身后下马的部将和亲卫们都愣住了。
……?
这些人的表情太过精彩,把姜宁满腔激动都笑飞了。
她问绯玉:“他们怎么了?”
绯玉抱着娘不撒手,回头看手下们:“就是见得太少。”
裴安最先回神,上来见礼,笑道:“末将等,的确未见过侯爷这般……小女儿态。”
和平常的侯爷……咳,可真不像一个人……
绯玉:“各自回房,洗干净了明早来见我。去罢!”
裴安等迅速恭肃下来,领命各去。
绯玉才揽着姜宁慢慢往里走,问:“姐姐们怎么不见?”
姜宁:“你这里住了太多男人,我叫她们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不怕见男人”和“不怕住在被几百个男人包围的地方”还是有区别的。
她问:“你爹呢?”
绯玉:“我请爹先回林家,明早我去请安。”
姜宁:“这就要和家里分成两家了?”
绯玉笑问:“娘不喜欢吗?”
姜宁抬手摸女儿的脸:“你高兴,怎样都好。”
绯玉“嘿嘿”一笑。
姜宁觉得女儿又像十五六岁了。
绯玉问:“娘方才看,那些人有没有能入你眼的?”
姜宁:“……是有几个清俊的。”
宝贝问这干嘛?
想给她姐姐找女婿?
绯玉嘟囔一声:“……像爹和谢舅舅一样的确实难找。”
姜宁没听清:“嗯?”
什么什么?
绯玉想凑近娘耳边说,又怕酒气熏着娘,犹豫了片刻,竟已到了正堂。
姜宁推绯玉进浴室:“来,我给你洗。”
绯玉:……!
“不用了,我自己来!”
姜宁微笑看着比她高大半个头的女儿。
绯玉低着头,脸上表情可怜巴巴的:“娘,我是怕累着你……”
姜宁不为所动:“洗不洗?”
绯玉:“……洗。”
……
微烫的水,清香的皂块,淡淡的雾气。
姜宁额上微湿的发。
她通红的眼眶。
绯玉后背纵横交错的伤痕。
她右腿上糊成一片的疤。
“娘别哭……”
“我没哭啊。”
姜宁用手背按眼睛。
看,没眼泪。
她哪哭了。
“娘……”
“放心好了,我从没后悔过放你走这条路。”
绯玉用脑袋蹭她。
姜宁:“老实点……弄得我身上也都是水了!”
绯玉:“本来娘也要洗澡嘛。”
姜宁弹她脑门:“你呀!”
绯玉在浴桶里翻身,又扑出一地水,笑看姜宁:“娘说‘有几个清俊的’,那,有没有娘喜欢的?”
姜宁手上的棉巾掉到了浴桶里。
绯玉还在看她。
姜宁有些吃惊,但不是很惊诧。她心里有淡淡的酸涩,又似喝了蜜一样甜。
这甜当然不是因为那几个清俊男人。
“你——”她组织语言,“不是给黛玉找的人?”
绯玉笑:“当然不是了。”
她在姜宁耳边说:“姐姐应该只想要一个心意相通之人,再说,我怕……姐姐受不住他们。”
姜宁:“……你试用过?”
嗯……宝贝都二十了……用几个男人也没什么。
她应该会和终夏提前要【男用】避子药吧?
绯玉:“试用倒没有,可姐姐的身子……”
而且姐姐应该更喜欢斯文一点的?
明天问问!
她忙把话题拉回来:“娘快说,有没有喜欢的?”
姜宁拽过一个绣凳坐下,认真想了想:“都差不多吧。”
绯玉叹气:“和爹从前一样容貌的是难寻……”
姜宁却笑:“现在与你爹和离容易,可和离后呢。”
绯玉把手搭在浴桶边缘,脸枕上去:“嗯……”
姜宁:“若不再婚,只养几个男人取乐,我快活一世,不要这‘名声’,黛玉和妙玉可都是我养大的,她们也能不在乎吗……若再婚,不管和谁成婚,就一定比你爹更好?”
她笑:“乖宝,男人都差不多,你应该知道呀。”
林如海起码已经“干净”了十几年。——在身体上。
换个“年轻干净”的男人,就能干净一辈子吗?
绯玉躺回水中:“我知道。”
她从上面看姜宁,也笑:“我只想让娘知道,娘什么时候不想过了,只管和离,一切都有我呢。”
她呲牙:“爹那又不缺女人。”
姜宁答应:“好!”
她把女儿的脸捏来捏去,心里被软绵绵的云塞得满满的——
觉得这是她两世几十年来所体会到的,最幸福的时刻。
*
林如海一夜未眠。
他辗转反侧,一直在想,和小女儿在宫门前分开时,她说的是:“明日去给爹请安。”
她用的是“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绯玉只把她娘当最亲近的人,而他这“父亲”,就只是父亲?
是从她和谢寒出海开始?
从她拜了护国公为师开始?
——不,都不是。
要更早。
——是从他们父女在济南重逢就开始了。
那时……
窗外微曦,清晨已至,天地开始苏醒。
林如海下床穿衣,没叫人进来服侍,就着冷水洗掉自己满面的泪痕。
他们父女在济南重逢时,姜妹妹……还只是他的妾啊。
林如海走到书架前,拿下一个盒子。他拂去上面的些许灰尘,打开盒盖。
里面是六个泥捏的生肖。
他一个,敏儿……一个,姜妹妹一个,三人同属相,黛玉一个,绯玉一个,还有,青玉的一个。
从绯玉记事开始,在这个“林家”,她娘就只是他的妾……
林如海独自用过了早饭。
管家来回:“太太和二姑娘说九点到。”
林如海笑道:“知道了。”
现在他所经受的一切煎熬,和当年的姜妹妹比起来,也不足十一。
再过三个小时,她们过来,绯玉会和他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