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班,他心情不好的事已经传遍了练习室。
中途谁去找他说话,包括温辞述,都被不咸不淡地挡了回去。
吃饭时顾鸣赫还在和向晚讨论,他是不是跟温辞述吵架了,否则一天都这么沉默也太不正常了。晚上庄泽野走的很早,早早回到房间,早早洗完澡躺下,枕边放着手机。
温辞述不解了一天,进门走过去问: “你怎么了?”
庄泽野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别扭的样子,他一手枕着脑袋,另一只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先别问,过来躺会儿。"语气很温和。
温辞述更奇怪了: “到底什么情况,你从出去回来后就很不对劲。”
庄泽野叹道:"没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让某些人相信,我在生你的气。"
“什么?”
"躺下说。"
“不躺。”
他起身拽了把温辞述,将他推倒在床上,因为动作原因顺势单膝跪在了他身边,温辞述没有任何反抗,仰视着眨了眨眼。
庄泽野问: “你相信我吗?”
温辞述没什么犹豫地点头: "相信。"
“那就先别问,因为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闭眼睡觉,一会儿叫你。”说完,他似乎意识到这样的姿势不妥,抽回手躺了回去。温辞述闭上眼睛说: “你没不高兴就好。”
庄泽野本只是不能确定,不想提前给他希望,闻言心尖却颤了颤,他一直在思索这件事,然而温辞述真正在意的是他心情好坏。
他侧头看过去,温辞述已经听话地睡觉,心里好像更放不下了。凌晨一点多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庄泽野看完消息,轻轻摇
醒温辞述: “起来,跟我去个地方。”温辞述揉揉眼睛:"嗯?"他没多说什么,拉着温辞述走出去。
他们住在酒店第三层,走廊上空无一人,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
温辞述被他一路牵着,迷迷糊糊地忘记问要去哪里,反正庄泽野也不会把他卖了,他便妥协地跟在后面。
走到顶楼的露台处,庄泽野停下脚步靠近铁门。他们刚在门后站定,温辞述就听到上面传来谈话声。“我已经按你说的办了,你还要怎么样?”
这声音一听就是常勋,但并没有另一个人的声音,他应该是在打电话。温辞述无声地投去疑问的目光,庄泽野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继续听。
常勋听上去有些恼火: “我跟庄泽野说温辞述喜欢我,妈的这种烂借口我都编出来了,真叫人起鸡皮疙瘩。然后?然后他果然生气了呗,据说跟温辞述闹了一天。"
温辞述眼中的困惑更甚,直勾勾地看着庄泽野。
常勋到底在说什么?
庄泽野别过脸去避开他的视线,谁知温辞述这回没放过他,直接上手将他的脸扳了回来,然后意外看见他微微发红的脸颊。
庄泽野: “
他将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透着懊恼: “撒手。”
温辞述松开手,轻声说: “你躲什么躲……他为什么要跟你说那些,你又为什么要演生气?”庄泽野不知从何解释,不耐烦地做了个“噤声”。
“回去再说。”
温辞述不解地望着他,还是暂时闭上了嘴。
常勋说:"不可能,他就算再火大,好歹也知道自己是明星,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更不可能公开出柜的,除非他不要前途了……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告诉他,温辞述换人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温辞述隐隐听明白了几句。
常勋静了一会儿,说: “你不用激我,我确实希望温辞述消失,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想让他身败名裂?真的像你说得那样,他是个意图复权夺位的人,还是你有别的私心?"
听到这里,温辞述的心陡然一惊,这口气和态度——已然坐实了对面的人是谁。果然和他猜的一样,那人是封效满。
r />常勋赌气似的说: “每次谈到这个你就转移话题,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连知道你目的的资格都没有是吗?大不了鱼死网破,你去告发我好了!你去告诉她吧!"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都是无意义的争吵,言语有点奇怪。
温辞述眉头直皱,在他快打完电话的时候,被庄泽野拉着回到了房间。时间接近一点半,两人困意全无。温辞述消化了半天,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他在打电话?”
庄泽野没想到他最先问的居然是这个,说道:“跟着小陈的那个新司机,是私家侦探,这次的随行人员里面,有一半是保镖。"
温辞述张了张嘴,感到诧异: “你还请了私家侦探?”
庄泽野心想,不止呢,其实有一个组的侦探,只是太扎眼没让跟过来。
他握拳咳嗽两声,含糊地说: “是我舅舅请的,他……是开这种公司的,上次我让他帮忙查了下常勋。"
温辞述看着他: “查出什么来了?”
庄泽野说: “他那个保镖并不是之前跟着他的,是在拍摄《大靖往事》期间新请的,此人有化用名和化用身份,应该就是封效满本人,侦探拍到他们经常一起出入各种场合,有时候常勋对他的态度有些畏惧,不像是对待普通保镖。"
温辞述脸上并没有出现太过关心的神情:“还有吗?”
“常勋背后牵扯到水木正丰,这件事我暂时不能跟你说,还在处理当中。封效满很有可能是知道他做过什么,以此要挟他为自己办事。这次常勋想故意激怒我,我便顺水推舟了一下,想让你确认是不是封效满。"
庄泽野见他没什么表情,以为他在害怕,放轻声音道:“你别担心,就算那人想对你不利,我也不会让他得手的,现在不是大靖,没有人能动得了你。"
温辞述沉默半晌,深深地看向他: “你兴师动众做这些,都是因为我?”
庄泽野一愣,没吭声,其实他一点都不觉得兴师动众,似乎为了他做再多都是理所应当,只是他没敢这么说,听起来好像很不对劲。
——是了,不对劲,连他自己也察觉到的不对。
温辞述蹙眉: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过,包括我的父皇,他也只是在我第一次遇刺后,给我安排了一队武
功高强的侍卫,谢谢你小庄。"
朋友之间,真的能超越父母的关心吗?任是谁都不会相信。
房间里有些许安静,庄泽野的手慢慢摸成了拳头。
温辞述说:“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这些事本不应让你掺和进来,尤其牵扯到封效满,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谢谢你,小庄,可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了,后面的事我会自己解决的。”
他直觉不能让庄泽野陷入危机当中,更不想牵扯到他半分,他已经为自己做了太多。
至于常勋为什么会觉得庄泽野对他“有意思”,是因为被公司炒作影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温辞述不敢去细想,怕触碰到他承受不起的原因。
庄泽野坐在原地,一声不吭。
温辞述很想再说一句“谢谢”,却又觉得不太合适,这不是一声谢能涵盖的。他上前用力握了握庄泽野的手,仿佛这股力道里掺杂了很多种情绪。
庄泽野没有拒绝,直到他慢慢松开手,躺回了原来的位置。
温辞述睁眼侧身看着窗户,外面月色皎洁,屋内一室寂静,他尽量控制脑海里不要有多余的想法,只让时间维持在最纯粹的一刻。
过了许久,身后的人才慢慢躺下,这次离他比先前远了点。温辞述本以为自己会很快入睡,但事实上他几乎失眠了一整夜。早上起床时,出人意料,庄泽野又恢复成了先前的样子。
他刷牙时朝镜子里的温辞述笑笑,表情阳光灿烂:“昨晚我太情绪化了,你说得对,我不该插手太多别人的事。"
温辞述怔了怔,随即抿唇道: “我没有那个意思。”他确实不是责怪,而是怕影响对方。庄泽野没多说什么,洗完脸道: "我先下去了,晚点见。"
他三下五除二擦干净手,出门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化妆间,拿出手机给萧宇拨了过去。
那头接通道: “你怎么每次都这种黄金时间给我打电话,下次我也挑这种时候骚扰你,让你尝尝味道。"
庄泽野面露烦躁: “滚吧,不可能有这种时候。上次让你查的那个小明星,你找人把他封杀了。"
萧宇诧异:“什么情况,他惹到你了?”
"没什么,看着烦。"
现在常勋已经没有价值了,留着他毫无用处。庄泽野直接挂断电话,踹开门走了出去。
经过昨天,他才发现温郗不是他一直以来以为的那样。他比他想得还要理智。只是表面心软罢了。
也是,一个在盛世夺嫡中稳居高位的王爷,怎么可能是被养在温室里的花骨朵。
他刚开始有些愤怒、不甘,随后心里涌起另一种复杂的情感——对他来说,温郗就像是包裹着层层糖衣的酒心巧克力,品尝的人永远不知道下一层是甜是苦。
是细腻丝滑的奶油,还是刺激呛人的酒精。
这种意识让他感到隐隐兴奋,先前的试探和顾虑似乎都一扫而空。没错,他想当那个剥开糖衣的人。
庄泽野虽然没有经历过情`爱之事,但混迹圈子这么多年,见过和听过的都不少。他开始逐渐发现,自己好像对温辞述产生了一种,可以称之为上痛的感觉。想窥探他的一切,他越拒绝,越想。
他从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后来又融入这么个鱼龙混杂的环境,对这种事情的包容和理解比常人要高得多,因此仅仅用了一个晚上,便坦然接受了这种感情。
——甚至还分神想了想,这样的念头,是想睡温辞述吗?
答案有些模糊,到现在为止,好像还没对温辞述起那种念头。
不过兴许可以试一试,万一呢。
庄泽野扯扯嘴角,推开化妆间的门。
顾鸣赫正困得闭着眼睛化妆,被他的动静给吓醒了。
他扭过头道: “不是说你们七点化吗,起这么早………我草,你睡了一晚突然心情好了?”
庄泽野在他旁边坐下,右腿大剌剌地搁在左腿上。
他本想问问这个高中谈了三个女朋友的浪子,喜欢一个人有没有什么预兆,但思索片刻又怕他大嘴巴到处说,便微微笑着“嗯哼”了一声。
顾鸣赫有一双善于发现八卦的眼睛,立刻贼笑着说: "你有古怪,怎么笑得满脸春风的,是不是遇上什么好事儿了?说来给兄弟听听。"
化妆师也竖起耳朵,庄泽野警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滚蛋。”
化妆师是公司请的,公司明令禁止在出道五年内谈恋爱,在他面前聊这些不是等于找死。他自己倒无所谓,只
是不想给温辞述惹麻烦。
况且,还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上了。
他想到"喜欢"这个词,嘴角又忍不住带上丝丝笑意。如果对象是温辞述,好像完全不排斥呢……顾鸣赫大叫一声: "你绝对有问题!"
连化妆师都被他吓得一抖,苦笑着让他坐好别乱动。庄泽野亲切地回他: “傻波一。”顾鸣赫: "……"
等到大家都到齐,摄影师也扛着摄像头进来了。他简单介绍: “这是Flora的练习室,让我们跟随镜头,看看他们训练的怎么样了。”
老师招呼大家:“来吧,继续昨天的,商量一下cypher那场怎么衔接。”
庄泽野说: “我昨天和小赫讨论了,适合在中间穿插一些对立battle的衔接,比如我们俩交替时可以这样。"
他提起顾鸣赫的衣领,虚虚往他脸上挥了一拳,但这一拳是真的擦过了颧骨。
顾鸣赫马上抗议: "你别公报私仇!老师,他会真打的!"
老师笑着说: “你们两个不能安排在一起,顺序是南之、向队、小赫、辞述、阿野,尽量不要有变动。"
顾鸣赫趁机煽风点火: “有本事你打辞述啊。”庄泽野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威胁。
老师说: “阿野的设计挺好的,你和辞述可以试试看。”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懂的都懂,这两人的cp是团内最多的。他看向温辞述: "你能接受吗?"
众人都带着调侃的神情,温辞述点头:“可以。”老师转向庄泽野,他讪讪道: “他没问题我就没问题。”
“OK,那试一下呗。”老师很上道地后退一步。
顾鸣赫第一个开始起哄: “哟哟哟,要打架了,拭目以待。”
温辞述虽然在台上已经能不那么紧张了,但还是第一次当所有人面做这种尴尬互动,顿时感到头皮发紧。
庄泽野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站在他面前无措地问老师: “是我拽他,还是他拽我?”
老师好笑地说: “都试试看,反正私下练习嘛,你俩放松点,怎么一个个拳头捏这么紧。”
庄泽野呼出一口气,对
他说: “你先来吧。”
此时摄影师走上前,举起镜头对着他们。
周围又是无数双眼睛,又是各种镜头,温辞述的掌心愈发汗湿,他只得鼓足勇气,抬起双手抓住庄泽野的衣领,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带。
庄泽野穿的是圆领T恤,说实话不太好抓,他的指节微微用力,泛着清白的色泽,手背上骨骼和青筋凸起。
庄泽野被他扯得往前倾去,下意识低头伸手握住他的右手,两人在安静的空气中四目相对。
“我曹。”老师忍不住爆了句脏话。摄影师疯狂拉镜头,恨不得怼到他们脸上去。
弹幕瞬间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在干嘛!是对练不是接吻啊啊啊啊!】【操操操,我不敢看了!感觉下一秒野子就要亲上去了!】【这个手抓衣领,好涩好涩好涩。】
【呜呜,树树你为什么当进攻者都这么受,好娇好想扑倒。】【救……想到会不一样,没想到这么不一样。】
温辞述有刹那的恍惚,短短几秒钟,他只看见庄泽野越来越近,等到手背传来温热的触碰,他立刻松开手拉远了距离,低下头避开对方的视线。
室内短暂静了静,老师咳嗽道: "哇哦,挺有张力。"
他看向其他人,顾鸣赫赶忙附和: “那是,有一种马上就要亲……哦不,打架的感觉!”他故意的很明显,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庄泽野皱眉瞪了他一眼。
老师笑道: “你们互换一下试试。”
温辞述感觉自己的脸烧得厉害,他竭力控制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脸红,可在抬头看向庄泽野的那一刻,还是从他略带笑意的眼中看见了红扑扑的倒影。
他两眼一闭,心想丢人就丢人吧,为了艺术献身,是件伟大的事。
庄泽野脸色倏然变化,眼中的调笑悉数褪去,单手扳住他的肩膀,手掌卡在脖颈和左肩之间,猛地把他带到自己面前。
温辞述睁开眼,看见他眼神里不加掩饰的侵略和凶狠,因为身高差距,庄泽野的眼皮下垂,距离之近可以清晰地看见浓密下压的睫毛,半遮住瞳孔时带着几分阴郁。
明知道是在演戏,温辞述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弹幕已经刷得快看不清了。
【
我死了我死了,这是什么神仙反差感!刚才明明不是这种感觉!】【啊啊啊啊啊啊,受不了,感觉阿野的眼神好像要把树树吃掉。】【草,这表情,会do的树树下不来床吧。】【啊啊啊啊啊啊啊,野子真是长了张一夜七次的脸。】
【关键树树还抖了一下!他抖了一下!】【是真的害怕了吧qaq,我可怜的儿子。】【弹幕真是,变态齐聚一堂啊……】
老师突然鼓了几下掌: “很好!就这样,冲突拉满了!”庄泽野的眼神重新柔和起来,轻轻放开了手。
温辞述条件反射往后退了半步,心脏还在狂跳,方才的感觉是如此不真实。
庄泽野的手指蜷了蜷,仿佛在回味刚刚贴近的温度,他微微笑道: "对不起,吓到你了。"这话很口是心非,他很喜欢被吓坏的温辞述。
温辞述移开眼睛,硬邦邦地说: "没有,我没事。"
庄泽野唇边笑意更甚,转而跟老师继续商量队形,温辞述暗暗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昨晚过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们商量了一上午,总算把队列交接和服装道具定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排练,没有什么可以投机取巧的,都是实打实地硬练。在休息的间隙,温辞述去门外接水,碰到了同样来接水的常勋。
上午他们这边动静很大,常勋自然也知道了庄泽野跟他“和好”了,表情带着几分不悦。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听说你们在排新舞台?卖腐的感觉很好吧。”温辞述平心静气地看着他,终于第一次说出承认自己身份的话。他表情很淡定:“如果换了以前,你已经跪在地上跟我说话了。”常勋本想讽刺几句,却没想到他突然不装了,被堵得一口气噎住,眼里又惊又怒。
温辞述嗤笑: “以后不要再试图挑衅我,你不过是条狗罢了,没资格跟我说话。给封效满带句话,让他自己来见我。"
说完,忽视常勋变得惨白的脸,从他身边从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