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逛的太远,柳峥一把将孩子搂起来,拔足狂奔,跟戚厌病两个人顾不上什么公子仪态,不迟到被闵博士记仇才是最要紧的。
一路冲回课堂。
将书本打开,孩子放好。
闵博士没进来。
五皇子慢吞吞踩点进来了。
他走到第一排,自己桌子跟前,盯着沈禾,用一种憋屈,敢怒不敢言的神情,鼓着脸,冲沈禾伸着脸,重重的“哼”一声。
然后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书本被他翻的哗哗响。
沈禾:好像他跟老妈发脾气回房间,还不敢摔门的样子哦。
沈禾竟然觉得这熊孩子有点儿可爱。
他一高兴,两条耷拉在椅子前悬空的小短腿,就开始快乐的晃动。
像是身体还没完全驯服一样。
但看得让人莫名跟着很快乐。
小表哥垂着眼皮,瞧见孩子两条晃悠的小胖腿,也有跟着一起晃悠两下的冲动。
奈何他现在长得太大了,双腿落地没有悬空晃悠的条件。
小表哥在心中遗憾的叹息。
下午的课也很无聊。
但他们放学的时间意外的早。
孩子跟第一天认识的朋友,戚厌病,还有郑家小公子奶声奶气告别后,被小表哥送到马车上。马车轮骨碌碌,驶向宫门。
大
沈家的小嫡子去太学上学的事,一夜的功夫,便经过一群小崽子回家,绘声绘色的与家长们讲述传开了。
一起传开的,还有小太子去童舍看望沈家孩子的消息。
家中没有孩子在童舍的,也就是下人出去采买的功夫,府中也跟着获知了消息。
老国公与老夫人前两日便被告知,小太子打算送沈禾去童舍待一个月。
二人心疼孩子送去的太早,但小太子说孩子需要交朋友,先适应一个月,两位长辈被成功的说服。
沈国公这位亲爹却是不知道的。
这天夜里,郑姨娘听见下人口舌。
"太子殿下多心疼咱们小公子,有眼睛的都瞧得见,我听说还特意去童舍哄小公子。"
“我也听说,太子殿下威仪赫人,太学里齐刷刷跪了一地,说是殿下命令那些个学博士,还有什么司酒还是祭酒的?总之是个大官,让那些大官们好生照顾咱家小公子呢!"
"小公子日后定然有出息的,这样小就去太学,我兄弟家做事的那户富人,家里有个小少爷想考进太学啊,考了好多遍都进不去,砸银钱都不好使。"
“这还用说,瞧太子殿下那般宠信咱们小公子,太子殿下是未来的皇帝啊。等太子登基,我们小公子肯定要被封个大官做做的。"
"嘘嘘!你小声点,当心叫人听见了。"
下人们声音渐渐压下去,变得模糊。
路过的郑姨娘掐紧了手中的绢帕。
她柔美的杏眼里闪过恼恨的神色,将她那份温婉的气质破坏殆尽。转瞬,她收敛好了自己的神色。
近来沈国公开始流连另一房小妾。
好在郑姨娘的地位足够稳固,大部分时候,沈国公还是歇在她房中。郑姨娘服侍沈国公躺
下后,柔声道:"国公,妾身今日听闻,小公子入了太学呢。"
沈国公应了声:“嗯,听说了。太子还去瞧了。怎么说他也是沈家嫡子,这样的事,竟然从未通知过我这个当爹的。"
神情有些许的不虞。
郑姨娘柔声道:“小公子毕竟是由太子殿下教养,与国公您不亲,一年到头,除了年节时候常来国公府瞧瞧,大半时候居在东宫里头,孩子嘛,与谁处得多,就与谁亲些。"
沈国公鼻腔里溢出一道轻哼,不置可否。
他的亲儿子,被别人养一养,就不认他这个亲爹,世上有这样的道理?但那是太子,他不好说什么,只能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郑姨娘轻轻道:“这么说起来,砚儿前两日还在念叨禾弟弟呢,小公子有日子没回国公府了,他
记挂小公子。兄弟之间倒是亲厚。"
提到自己身边养大的沈砚,沈国公神情好了些:“嗯,他性子好,像你。前两日正巧,听张先生说他聪慧,诗书学得快,好好用功,将来没准儿能考个状元郎回来,也能给国公府涨涨脸面。"
沈国公不爱老国公舞刀弄枪那一套,没能继承老国公的衣钵,弃武从文,自认很有才华,定然能够一举中甲。说不得状元也是他的囊中之物。
哪儿能想到,春闱秋闱,数次落榜,最终考了个举人,却与状元相差甚远。沈国公心气不顺,瞧着沈砚是棵读书苗子,便等着他让自己一雪前耻。
至于沈禾这个嫡子?
沈国公根本没有想过。
郑姨娘柔声说:“妾身不懂这些,大公子能聪慧些,叫国公高兴便好。不过妾身听闻,科举者若是能够进太学读书,十之八九中举,许多状元也是从太学中考出来的……"
沈国公道:“那是自然,太学乃是官学,天下学子谁不向往之?其中教课的学博士也均是当年的举人,如今的祭酒乃是早年的状元,与我也算是友人。"
想到什么,沈国公忽然道:“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沈禾去了童舍,砚儿比他还要大上半岁,如今五岁正到了可以进童舍的年纪。明日我去见祭酒,让砚儿也进童舍,跟着学博士要比那张先生学得更好。"
郑姨娘眼底滑过意满之色,笑着道:“妾身不懂这些,国
公定夺便好。”
大
沈禾回到东宫后。
累的东倒西歪,感觉马上就要去见周公。
孩子的精力一阵一阵的,前一刻还是活力满满,后一秒立刻从满电掉到百分之一电量,时刻在关机边缘。
他强撑着,自己洗了澡,被连翘抱着擦干净满头细软的头发。
荷菱问:"小公子今日在太学开心吗?学博士讲的课比宋少傅讲的简单吗?"平时叭叭个不停的孩子有气无力:“开心的,不简单。”
荷菱伸手,从连翘手中接过帕子,继续给孩子擦脑袋上的软毛,已经半干了。连翘就着烛火看孩子穿了一天的新衣裳。
干干净净的,看起来是孩子很珍惜保护的结果。
连翘嘴角的笑容扩大,随着荷菱一道问:"小公子今日在学堂可是认识了其他的公子们?有交到新的朋友吗?"
"奴婢听忠洪公公说,柳小公子也在学堂,能与小公子一道上学呢。"
孩子掰着胖指头说:“童舍里有,嗯……二十六个孩子,我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话,今天认识了戚厌病与郑学则。"
孩子小嗓音越说越低:“戚厌病是恒亲王孙,要管太子哥哥叫皇叔,话可多了,一直在说话……郑学则是,嗯……什么大使的孩子,他一句话都不说,只说了他叫郑学则……"
"这样呀。那郑小公子与王孙正好中和呢。"
孩子没声了,连翘与荷菱看过去,就瞧着小家伙已经睡着了。
烛火让他白里透红的脸蛋染上一层暖色,浓长如鸦羽般的眼睫盖下来,因着没睡熟,微微颤动着,在脸蛋上洒落一片碎影。
孩子挣扎般,小嘴嘟嚷:"……嗯,椅子好矮,太高了……"说得没头没尾的。
连翘与荷菱还是听懂了。两个小宫女偷偷笑了起来,没有出声。
连翘俯身去抱孩子,荷菱扶着孩子的后背与温热的脸蛋,两人一路轻手轻脚护着,将孩子放在榻上。
连翘压着嗓子,用气音说:“我出去跟忠洪公公说一声。”荷菱点点头,曲手掸了掸,示意她去。
第二日一早。
r />沈禾醒了。
然后收获了一个特制的小椅子!
是连夜做好的,因为赶工,椅子没来得及上漆。沈禾对这些小玩意儿的兴趣永远很大!他围着小椅子转了一圈,跃跃欲试。
有种小时候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小背篓跟小锄头的快乐。
忠洪笑眯眯道:“小公子,今日在学堂先坐这把椅子,待过两日另一把椅子坐好,咱们再换。”沈禾觉得都可以,没上漆也是把漂亮的小椅子!
他上了马车,都在一路盯着自己的小椅子,小胖手摸来摸去。摸了一会儿,沈禾忽然想起个问题。
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他都没有见到男主唉。他扭头问忠洪:“忠洪,哥哥呢?”
忠洪笑眯眯道:“殿下上早朝去了。待小公子今日下学,就能见到殿下。”沈禾心想,说得是哦。男主每天起的比他早,睡得比他晚,太牛了。
不愧是男主!!
现在还很早。
皇城外的长街上非常热闹,各种小贩走街串巷,两侧的摊子做准备,有的已经开始火热的叫卖起来。
孩子耸动着小鼻子,一副被香到的小模样。分明在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忠洪好笑:"小公子想吃什么?奴才下去给您买?"孩子眼睛亮晶晶的:“要那个锅饼!”
他伸出手:“要四个!用我的钱!”
孩子今日特意将小荷包带上来,从里面掏出一颗金珠子,胖指头捏着郑重的放在忠洪手里。怎么说他现在也是有资人士,哪儿能让别人出钱呢?
忠洪笑着接下了:“好,那奴才给您买完,剩下的银钱就放在奴才这里,下次再为小公子买。”沈禾点点头。
忠洪当然没用这颗金珠子。
那珠子虽然还不到孩子的小指头一半大,但寻常的小摊贩也很难找开。忠洪很快带着几个锅饼上来了。焦香的气味在马车里弥漫开。
孩子接过一个,开心的吹了吹咬一口,欢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好吃得嘞。
到了太学门口,忠洪命小太监将特制的小椅子拎上。
今日没能那么巧,刚好门口撞见小表哥。
一路到了学堂里,小表哥已经在了,戚厌病与他的同
桌郑学则还没来。
孩子开开心心道:“哥哥!”
他从忠洪那拿到一个用油纸裹起来的锅饼:“给你,快吃!”
抓紧,上课前吃完。
柳峥被孩子投喂,笑起来说:"多谢小禾。"瞧着小太监手中拎着的椅子,诧异了瞬间。眼底有一瞬间的懊恼。
慢了一步,他给小表弟做的椅子还没做完呢。
忠洪公公一眼看出来了。
沈禾的椅子上还放了个坐垫。
他笑眯眯说:"多谢柳小公子记挂小公子,这垫子也用得上。"
说完指挥小太监,将椅子换掉,垫子放上去。
眼巴巴看着椅子被放好,孩子急得恨不得自己爬上去,试试新的宝座。
忠洪将他抱上去,沈禾视野开阔明亮,小半个身体都露出来了!
甚好!
这个宝座,哥相当满意!
他坐在上面颠了颠,笑嘻嘻的捧着自己的饼子,继续啃。小短腿愉快的晃悠。
戚厌病与郑学则是一道进来的。
两人进来,就看见昨天只能露出个脑袋的小包子,今日能够趴在桌面了。
手中还捧着个大饼,那饼比孩子整个脸蛋子都大。
孩子瞧见他们,小胖手招招:“吃饼!”
忠洪明白过来,感情剩下两张饼不是留给殿下的,是给小公子新朋友的。他将饼给了戚厌病与郑学则。
戚厌病围着孩子的高脚椅转了一圈,也很兴奋:“让我坐下成不?”
孩子毅然决然摇头:“不可以!”
戚厌病撇嘴:“小气,不过谢谢你的饼,我一早上赶过来,早膳都没来得及吃,便被我祖父赶出来了。"
郑学则也说:“谢谢。”
然后不说话了,低下头去默默啃饼。
沈禾这个饼子吃到一半,吃不下了。
忠洪已经回去了,留着一名小太监一个小宫女,让沈禾有事叫他们。
有柳峥在,多半用不上他们。
沈禾将饼放在桌上。
然后觉得,似乎大概,
嗯,有碍观瞻。他鬼鬼崇祟的,抓着饼,放在背后。
他的新椅子后面靠背是有挡板的,能够卡住东西。孩子藏饼的时候鬼鬼祟祟,连柳峥都一时没能注意到。
今日的五皇子也是踩点到。
昨日在沈禾跟前丢一回大脸后,今天进门直接忽视了沈禾,雄赳赳气昂昂的坐在自己位置上。刚坐下,后脚闵博士便来了。
大家开始翻书,一堆孩子起身,像模像样的行学生礼,问先生好。沈禾被免了。
他的小胖腿还悬空呢,上下都得靠人抱。这节课,沈禾没睡。
能够到桌子,他有事干,抓着笔一通画。
沈禾用的是小毫笔,正常的毛笔他现在手短短,还抓不住。
而且手脚不灵便,戚拙蕴担心他弄得墨汁四处是,只给他用蘸不了多少墨汁的小毫。
沈禾一手按着宣纸,半趴着,用细细的毫尖勾勒。
画的是戚厌病跟郑学则的背影。
画的相当认真。
上头的闵博士瞧着他在写写画画,照例不管他,孩子不闹腾就行。柳峥好奇,不时瞥上一眼,眼中惊讶。
画的竟然……很不错。
虽然看不懂这个画法,但是勾出来的线条与现在的场景对的上。
柳峥嘴中念叨着书册上的内容,分半只眼睛给孩子。
两个人,一大一小,都忽略掉其他的动静。课堂后排。
有孩子肚子咕噜噜响了声。
他默默往下缩了缩脖子,借着朗朗读书声与自家同桌说:“我好饿啊,早上来得太急,什么都未吃,现在都饿得鼻子出现问题,闻见香味儿了。"
他的同桌偷瞥一眼,确定闵博士没有走下来巡视,小声回答:“我也闻到了,真香啊。”
“可是学堂里是不准带食物的。”"饿的吧,熬到晌午就好了。"
“咕噜噜~~~”
“又有人肚子响了。”
“我听见了。”
他们前桌的孩子耳朵通红,往前趴了趴。“是他的肚子响了。”
“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