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污迹用水擦干净,那道伤痕顿时如同美玉上唯一的裂痕。让人瞧得分外碍眼。
戚拙蕴轻轻将指腹上余下的药膏沿着伤口抹开。烛火下,少年仰着面孔,眼睫颤动。戚拙蕴垂着眸子,凝目瞧他,有片刻的走神。
他回过神来时,沈禾将脸退了回去,用帕子帮他擦手上的药膏,问: “哥哥,擦干净了吗?手指上还有没有?"
戚拙蕴轻声说: “没有了,都擦净了。”
他站起身,揉揉沈禾的脑袋:“写完课业,早些睡,明日宋少傅大约不会来东宫,你若是要出宫,也得吃完早膳再出去,知道没有?"
沈禾点头,仰着脸看戚拙蕴: “哥哥我知道了,你去忙吧,要早些睡哦。”
戚拙蕴离开后,沈禾马上蹬掉鞋子,跳上床去扒拉他的书,翘着腿躺在大老虎背上,美滋滋的看他的话本子。
先让他看看。
明天不上课,作业等等再说也来得及。芜湖~
连翘跟荷菱无可奈何,将床头的灯火挑得更亮些。那厢,戚拙蕴回到书房。
忠洪晓得今日这件事还没有了结,安静候着,等太子殿下吩咐。
果然,到了书房,没有沈禾在,戚拙蕴的眉眼瞬息冷下来。
结了寒冰般。
他冷声说: “今日参与的人,有一个人算一个,皆去查清楚。”
他道: “便从允王开始。他生了个独子,将其子养得性情荒淫,创下的祸事不计其数,在皇城脚下,所有人都看在他信戚的份上睁只眼闭只眼。"
"……他
千不该万不该,惹到了禾禾头上,还妄图带坏他。若是禾禾性情不若这般纯然,跟着他在临江阁狎妓,染了些不好的癖好……"
光是想想,他一手带大,如玉雪般的孩子,变成允王世子那般伏倒在女人身上,纨绔荒唐的世家子弟,戚拙蕴便下颌绷紧,黑眸在烛火跃动的光影中甚至有些阴沉。
今日因为禾禾在外头等着他,所以他并未来得及多做什么。允王总不会以为他是打算如此轻易揭过。
戚拙蕴又问:“禾禾不认识允王世子。那个带他去临江阁的世家子叫什么名字?”忠洪轻声应: "殿下,那位公子唤做江知同,乃是江府江德明续弦所出嫡子。"
戚拙蕴笑了声,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 “也好,孤早先便想着,这位殿阁大学士,该换个人当。"
不仅戚拙蕴不打算轻轻放过这件事。
老国公怒气冲冲回到国公府,小孙子走之前,自己还没能再看上一眼,又想起那太医的诊断,心中火气更甚。
沈砚跟在祖父身后,入了府中,低声问: “祖父可打算与允王计较?”
他眸子幽深,看起来黑而安静。
笑起来时,还是个清秀温和的少年郎,只是瞧起来没有那般活泼。
不笑的时候,那双幽暗的眸子将所有的情绪都敛起来,少年的锐气在他身上不见半分,总觉得像是平静的水面下涌动着的暗流。
老国公虽然看起来风风火火,实则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他闻言哈笑一声: "砚儿,你同祖父说,此事若是你来办,你会如何?"沈砚下意识便要说,自然是让允王府自食恶果,允王世子日后被碾落成泥。
旁人暂且不论,单是允王世子敢打沈禾,若一日不将他碾进泥里,沈砚都会忧虑,有一日被允王世子抓住机会,报复到沈禾身上。
这些话即将出口前,沈砚张开的唇瓣合上,垂下眼眸道: “孙儿觉得,咱们需得将允王世子的罪名闹大……但不可得罪允王府,不可大张旗鼓与允王府作对。"
老国公闻言,叹口气: “砚儿,咱们爷孙俩个,无需遮遮掩掩,你若有话便直说。你心疼小禾这个弟弟,我做祖父的同样心疼,也同样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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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国公年轻时身形是魁梧的,如今年岁大,逐渐佝偻,沈砚这个少年竟然快要超过自己的祖父。
老国公问: “你熟读兵法,于行军打仗上很有一套见解,可朝堂之事,也不过是场不用动刀枪剑戟的战事。你觉得再战场上,你会如何做?"
沈砚愣了片刻,蠕动唇瓣,慢慢说: “我懂了。”
老国公神情松缓下来,再度拍拍沈砚的肩头: “那此事,就交由你去办,你想如何为你弟弟出气,便如何做。"
沈砚微微颔首。
他行礼后,转身离开,院子外还守着那名跟在他身边的人,那是沈砚的近卫。
等沈砚走后,老国公松缓的表情破裂,在屋里团团转,骂骂咧咧: “你懂了,我还没懂。这狗娘养的允王!太子未到之前嚣张至极!真当老子拎不动刀!战场上怎么干?自然是干它爹的!"
老夫人从后头走出来,幽幽唤道: “……将军。”
老国公: “……”多少年不说粗话了,这不是气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