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失态(1 / 2)

戚厌病惶恐的走进去,茫然的被送出来。

他感觉整个人都不知道走着一趟是来干什么,说了什么。

只能小声的问忠洪:“忠洪公公……我没说错什么吧?”

忠洪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也小声学着戚厌病的样子,凑近说:“小郡王啊,这个老奴可不知道啊,陛下的心思谁能猜呢。”

戚厌病只能满心忐忑的离开。

殿内,戚拙蕴松开手中的碎末。

掌心有细小的血痕。

他面无表情,下颌线绷紧,漆黑的眸子浓沉的像是浓稠的墨汁翻涌。

无数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衔接起来,有了首尾,展露出一个被他忽略多年的真相。

他的禾禾不是此间人,是未来的人。

所谓能载人的天上飞鸟,地上的长龙这些东西,乃是人造出的工具。

一如他们现今能够做出来的发条风扇,无人摆弄而自动,无数年后,能够上天入海恐怕也非是难事。

就如再往前几百上千年,先祖们茹毛饮血的时候,大多人也难以想象千百年后的如今,宫灯马车高等物什。

他的禾禾从千百年后来,所以会无数与众不同的东西。

戚拙蕴想到更多,想到报上来的消息,沈禾主动与戚乐咏身边的隋云行接触,而后让隋云行离开戚乐咏身边,沈禾从不沾权柄,他接触隋云行的时候,戚乐咏尚且没全心全意信任隋云行的能力。

何况……隋云行是当年庞止衍的偷藏起来的儿子。

戚拙蕴不确定沈禾只不知晓这一点,但既定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本该跟随戚乐咏一起反叛的人,如今便货真价实的,冒着被清算旧账的风险,留在了京都,拒绝了为戚乐咏做事。

若是戚乐咏一行不被处理干净,许久后,隋云行恐怕会遭到戚乐咏手下人的报复——这点,他自己怕是最清楚不过。

即便如此,隋云行还是做出了选择。

是因为沈禾。

还有无数的种种……他的禾禾自小喜欢的人与讨厌的人,都有迹可循。

他尚且是个无实权在手的小太子时,沈禾还是不及人腿高的雪团时,东宫中的一应官员,沈禾喜欢的讨厌的,都恰中他的心思。

外人何曾知晓他与太子太傅之间有嫌隙,不过是面上恭敬,实则与宋临安才是真师徒情义?可沈禾极小的时候,便不大喜欢太傅。

戚拙蕴忽地也生出惶然来。

他以为他从小养大的孩子,实则与他所认为的,有许多不同。

他能莫名来到此间,可否有一日会突然消失?

戚拙蕴的心脏狂跳,整个好似被抽走了什么东西,有种手脚虚弱的错觉。

他站起身,面上仍旧是淡然无比的,只是撑了一把桌沿,大步往外走。

他要回东宫,去看一眼。

若是不看一眼,他无法安心。

戚拙蕴理智半生,却在现在轰然倒塌,急促匆忙的像个无能的普通人。

在这样的事上,他与普通人没有区别。

他可以将人绑在身边,可以日日抓着他的手,可以夜夜拢在怀中。

可若是魂体离去,他看不见摸不着,他能如何?

戚拙蕴耳中响起尖锐的鸣叫声,他绷着下颌,疾步出门备车回到东宫,忠洪不明所以,只能紧跟在皇帝身后,看见他脖颈与额角不受控制浮现出的青筋,心惊胆战的想,不知道小郡王到底同陛下说了什么,才会让陛下变成这副模样。

心脏急促的跳动着,几乎要在胸膛跳到炸裂开。

闷沉的疼痛往四肢百骸散去。

冬日里的冷风都无法让戚拙蕴恢复理智。

他踏进殿内,用慢慢充血,浮现出红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忠言:“禾禾呢?”

忠言吓了一跳,颤声道:“小公子应当在、在书房看书……”

忠言害怕了,殿内的连翘与荷菱也害怕了,在屋内跪下来,靠近面容透着种藏在平静下狰狞的青年皇帝:“陛下,陛下您寻小公子可是有何事?不若奴婢们去将小公子寻来……”

戚拙蕴头也不回的朝着书房大步走去,几乎是在失态的奔跑。

忠言与连翘他们也顾不上宫规,害怕极了,更害怕这样的皇帝会对小公子做些什么,脸色惨白的爬起身追上去。

沈禾躺在软靠上,午后又下雪了,正好捧着书借着外头明亮的雪光看书。

他听见有脚步声靠近,还有人一叠儿声的急促唤着:“陛下,陛下!”

是忠洪的声音。

哥哥回来啦!

沈禾立马高兴起来,将书合上扔在角落里,就要跳下去穿鞋迎接。

还没等他脚挨地,房门被推开,高大的青年裹着冰凉的风雪踏进来。

沈禾眉梢欢喜的扬着,明亮的眸子里充满了欢欣,嘴角上翘,朝着门口瞧去。

像是他的错觉般,高大青年在踏进来的那一刻,像是他身上的风雪般,有种肆掠癫狂感,冰凉凛冽到刮人。

他的袍角鼓风,看起来是急匆匆迎着寒风赶来的。

袍角悄无声息垂落下去的那一刻,高大的青年也好似变得温敛,柔和,是沈禾这么多年,无数次见过的模样。

沈禾有点儿疑惑:“哥哥?”

戚拙蕴走进去,站在沈禾跟前。

沈禾看见他头上肩上落着雪花,大团大团的,还有些凝在眉梢跟眼睫上。

有点儿滑稽,但也格外的俊俏。

他跪着在小榻上直起上半身,比戚拙蕴低了不少,不过总比他坐着高,他也懒得下去穿鞋折腾了,就这样用手扶着青年的肩头,给他拍拍身上的雪,然后小心翼翼,带着些许害羞的凑上去,仰头亲了戚拙蕴一口。

好凉,沈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