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静悄悄的,安静到有些可怕。
沈禾没来得及跟戚厌病说话,便瞧见前头的门帘子被撩开。
马车外的人在日落之际,背光而立,望着昏暗的马车内,神情晦涩难明,只能瞧见他伸出一只手,对着沈禾说:“禾禾,过来。”
所有人都不敢作声,连马车内原本急着回恭亲王府的戚厌病,也屏息望着戚拙蕴。
唯独沈禾竟然不觉得害怕。
他只是忽然想,他都十九了。
原来他整整一年没有见到过戚拙蕴了。
戚拙蕴见他没动,又唤了声:“禾禾。”
语调已然有些危险。
站在戚拙蕴身后的忠洪心中焦急,生怕小公子与陛下对着干。
既然已经被威胁回
京,那便只剩下乖乖顺从陛下一条路走,还能少遭些罪。
沈禾倒没想着与戚拙蕴作对,他回过神,便倾身乖乖伸出手去,让戚拙蕴抓住了他的手腕,口里小声喊:“哥哥。”
青年帝王攥着他的手极紧,像是恨不能将他的腕骨捏碎,但又转瞬松开力道,将他整个人抱起来,搂在怀里大步上车。
戚厌病在马车里呆呆看着,好久才回过神,想到他们离开京都前,沈禾说过什么,再看看皇叔对小禾弟弟这副恨不能吃进肚里的模样,哪有不明白的?
他倒吸口冷气,发不出丁点声音。
等到忠洪派名小太监一道上车,低声说:“小郡王,您先别忙着走,陛下还要请您去宫里问些话呢。”
戚拙蕴的人已经上马车,握住缰绳代替了车夫原本的位置,不管他同不同意,都驾马朝着宫门方向走。
皇帝的马车内。
沈禾几乎一上车,便僵住了。
他的嘴被人咬着,转瞬便侵入内里,炙热纠缠到让人窒息。
他养着脖颈,整个人想朝后推开,一只大手却毫不留情的按在他的后颈,扶着他的头靠的更近,避无可避。
他只能两只手攥着青年肩头的布料,喉咙里发出小声道呜咽,身体控制不住的哆嗦着,视线朦胧,水雾弥漫。
模糊的视线里,他隐约看清盯着他的那双眼睛,在车内烛火的晃动里泛着猩红的血丝。
沈禾脑子完全懵掉,化作一团浆糊。
在回来的路上,天知道他演练过千百种跟戚拙蕴见面的场景,他痛哭流涕认错也好,戚拙蕴一笑而过原谅他也好,甚至还有他跟戚拙蕴从此以后恩断义绝,闹僵关系成为陌路人的可能。
脑袋都想裂了,唯独做梦都想不出这一条可能。
不是?
他不是直男吗?
某家男主会跟男人亲嘴儿?
沈禾脑子浆得不行,连僵硬的身体都无力的松软,完全瘫在了戚拙蕴怀中,仍他施为。
他觉得他就像个沙币。
不是,如果戚拙蕴不是直男,他这么久到底在忙个什么?
戚拙蕴一点儿都不漏的吗?藏得这么好?
而且他亲他?
什么意思?
什么好男人上来就亲人?
正经监护人上来不该骂孩子?
谁家监护人上来就舌吻的啊!!!
沈禾觉得这其中可能产生了一些误会。
不过他那被亲到缺氧的浆糊脑脑袋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榻上。
四周熟悉得很,是他从小长大的东宫。
虽然这张榻他睡的次数不如他自己的多,但也绝对不少。
沈禾企图坐起身:“哥哥……”
戚拙蕴垂着眸子。
他长睫漆黑,盖住他本就深邃的暗色瞳眸,让人看不清其中情绪。
好似先前那个马车里泛着血丝的双眼,只是沈禾
的错觉。
戚拙蕴面上没有笑容,听见少年用拖软的,带着惶然的嗓音喊自己,也无动于衷。
唯独手指有条不紊的将丝带系上。
沈禾被按倒下去,仰躺在榻上,两手高举着束缚在丝带中。
余光隐约能瞥见丝带垂下来的部分是鹅黄色,有点眼熟。
沈禾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什么暗恋,什么直男变弯,什么监护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沈禾一脚踹开,眼下要忙的只有一件事。
趁着腿还没被绑,沈禾仰着头焦急:“哥哥,哥哥我错了,你听我解释……”
他话未说完,青年俯下身来。
他将沈禾抱在怀中,高大的身形与优越的骨架,能够轻而易举将沈禾整个覆盖住,严丝合缝,阴影如同牢笼。
戚拙蕴的嗓音温柔,好似从前许多时候,哄着沈禾那般,蹭着他的鼻尖轻轻说:“不,是哥哥错了。”
他说:“哥哥的错。”
他俯身抱住沈禾,托着他的腰背按进怀中,紧紧搂住,低声说:“是哥哥的错。”
“但是哥哥没办法改了。”
沈禾被放了回去,躺在榻上,盯着幔子顶。
戚拙蕴抱着他反复道歉,然后道完歉将他的腿绑上后,就走了。
还捂着沈禾的嘴不让他说话。
殿内没有人,连忠洪都不敢进来。
沈禾脑子里想戚拙蕴方才的道歉。
来来回回只有那么一句话,却一句话比一句话听起来像是在哭。
沈禾:“……”
他有点难受。
心口一抽一抽的。
他小声在心中嘟囔,他才该哭呢。
但沈禾想到另一件事,这让他在心口抽痛之余,泛起欢欣。
啊,所以说,他们是双向暗恋吗?
所以说,戚拙蕴也喜欢他?
而且看样子喜欢的不行。
沈禾简直想现在就一个撅子坐起来,冲出门把这个该死的乌龙解释清楚。
可这会儿正上头的戚拙蕴完全不给他机会。
不仅绑着他,连让个人进来帮他传话的机会都没有。
沈禾盯着床顶看了好半晌,在心底排练稍后见到戚拙蕴要怎么迅速简短但精准的解释这个误会,让他别再用那么可怜的声音说话。
排练着排练着,沈禾就睡着了。
他实在很累,连着很多天没睡过好觉,火急火燎生怕恭亲王府出事。
现在他也回过味来,戚拙蕴如果喜欢他,怎么可能对恭亲王府如何?
就算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会手下留情。
沈禾厚着脸皮想。
他睡的很沉,脸色苍白,昏黄的烛光都未能让他的脸色好看些,唇角微微起皮。
亲吻激起的艳丽色泽褪去后,便显得格外苍白。
昏沉的梦里,似乎有人小心抚摸他的脸颊。
而后热源笼罩了他。
秋日仍有余热,但熟悉的气息让人格外有安全感,他很久没闻到过,于是睡梦中也不嫌弃热了,慢慢靠过去,埋进宽阔牢固的怀抱里。
第二日早,沈禾迷迷蒙蒙坐起身,肚子咕噜叫一声。
他懵了好一会,才惊觉,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脚。
屋外人听见动静,忠洪小快步走进来低声唤:“小公子饿坏了吧?您这段日子赶路必然没能吃好,您稍等片刻,厨房那头马上便将吃食送来。”
沈禾小声问:“哥哥呢?”
忠洪欲言又止,最后说:“陛下昨夜去见了小郡王,后半宿回来,天不亮便去早朝了。您用完早膳,陛下想必也该到下朝回来底时候。”
沈禾吃完饭,戚拙蕴果然如忠洪所言,回来了。
沈禾还在酝酿,准备跟戚拙蕴解释这个乌龙。
戚拙蕴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在沈禾跟前坐下,摸他的脸颊。
像是在看他不在京都的时候,瘦了多少。
沈禾抿着唇瓣,便觉得许多话说出来都显得无力,像是狡辩。
他忽然凑近,在戚拙蕴嘴上亲了下。
快的像小鸡啄米。
他小声抱怨说:“早知道我就不跑了。”
戚拙蕴捧着他的侧脸,拇指在沈禾的耳后摩挲,揉烫了那寸皮肤。
他的心好像被眼前这个少年玩弄股掌间,忽高忽低,时而痛苦,时而欢愉。
还心甘情愿。
少年还在小声抱怨着:“我很怕你讨厌我。”
戚拙蕴揉弄他耳后的手指用力了些,仍旧垂眸瞧着他。
有种梦一样的不真实感。
他想将人绑起来,困在东宫中,永远不能离开,只能在这里乖乖等着他回来,被他抱在怀中承受亲吻。
可他却被蛊惑了。
戚厌病说,他们当初走,是因为沈禾喜欢男子,怕惹他生气,便计划着去江南先斩后奏。
少年却在这里主动亲吻他,说害怕他厌恶他。
谁害怕谁厌恶谁呢?
戚拙蕴心底涌出一股暴戾,用盯着那两片张合不断的唇瓣,垂首有些发狠的咬住它们。
沈禾吓了一跳,啃咬很快就变成了他难以抗拒的亲吻,只能趴在温热的怀抱中,被紧紧抱住,几乎无可逃离。
他有些害羞,又有些心疼,便红着脸攀附住青年的臂膀,搂住他的脖子慢慢学习。
心中高兴又自得的想,他舍不得咬他。
这个亲吻温柔又凶狠,狠的像是恨不能将沈禾的呼吸统统夺走,让他窒息而死,将他吞吃入腹,又温柔的缠绵细腻,在沈禾怀疑自己快要受不了的时候退出寸许,叫他得以喘息。
戚拙蕴的嗓音不知何时变得嘶哑。
他说:“我真想,将你锁在我身边,寸步不离。”说得格外的冰冷,透着狠劲,吓人的很。
但他下一句话就说:“禾禾,哥哥会永远对你好的。”
他说:“做哥哥的皇后吧。”
沈禾眼中浮着一层生理泪水,趴在戚拙蕴肩头小口平稳呼吸,收紧自己的胳膊紧紧靠在戚拙蕴怀里。
“好啊。”他听见自己的小声回答。
如果他能够活过二十岁的话。
“等我到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