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长老还在垂死挣扎,他试图再次布下汲取法力的阵法,令“神迹”重新“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可惜,艾登正在等着这一招。
先知正庄严地在街头发誓,他请人们再相信他一次,说如果这次神母仍无回应,他愿意被钉上火刑架——
突然,亲王大步挤开人群,站在老人面前,拍拍自己的胸膛,说:“那好,大家祈祷过后,你叫神迹降临在我身上!”
先知长老目瞪口呆!
“啊,亲王殿下,”先知强笑道,“请不要开玩笑。您又不是神职,这……这怎么能呢?”
艾登:“圣训有言,人人生而平等。难道神母会眷顾一个神职,多过一个非神职?”
先知的脸先是涨得紫红,又变得铁青。
他怒道:“亲王!王国处在生死存亡之际,您却来胡搅蛮缠吗!”
放在平常,从来不会有人质疑先知的话语。
可现在,迟疑的人们窃窃私语,目光来来去去,竟没有一个为先知辩护。
艾登往前逼近一步:“如果先知信不过我,换别人也可以。”
“乐善好施又每日祈祷的拉姆女士?为了抵御魔族而壮烈地瞎了一只眼的老托曼将军?或者,经营着两所孤儿院的詹德利夫妇?先知,您说呢?”
人们的窃窃私语开始变成大声的议论。
终于有人战战兢兢地开口:“先、先知,要不就按亲王殿下说的吧……可以做到吗?”
做到?先知长老愣了个彻底,一时居然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做到!事先不将法阵与接受法力者相连,怎能有“神迹”降临!?
“——怎么了,先知,为何干瞪着我不说话?”
艾登:“你总不会告诉我,这座王城里,只有你布雷特神殿的神职,才是虔诚的善者吧?”
这句话终于点燃了引线,悲愤的民众失控地涌向了神职们。矛盾从控诉升级成动手,他们惊讶地发现,原来这群所谓圣洁之人,也会被凡人的巴掌扇在脸上,且那凡人并不会遭到任何“报应”或“神罚”。
拳打脚踢也不会,吐唾沫也不会,扔石头也不会。
“把这群骗子,” 有人吼道,“钉上火刑架!”
“火刑架!”“火刑架!”更多人也叫起来。
“你们疯了,都疯了!!”先知五官狰狞,凄声叫道,“我是先知,受神母庇护的先——”
艾登一拳挥在了先知的老脸上:“呸!”
就在此时,士兵骑马冲来:“艾登亲王!!”
“陛下——陛下他——”
士兵带着哭腔,喊了声:“陛下战败了!!”
“魔族正在攻城,外城即将失守……”
民众们瞬间炸了锅,无数人当场吓得瘫软在地,宛如死神临头;有人放声痛哭起来,还有人大骂不停,怨恨难平……更多人还愣愣地反应不过来,圣君陛下怎么会输给恶魔呢?
而艾登亲王,摇晃着后退两步,早已被泪水模糊了眼眶……
他不敢相信,兄长究竟是拼到了什么程度,才独自支撑了整整三天;更不敢想象,落败后的圣君将遭到怎样的对待。
那可是魔王,与神子有着断角之仇的恶魔之王啊。
艾登悲哀地咬着牙关,可现在,他连奔向外城救回兄长都做不到。兄长临行前嘱咐过他,要他替自己完成未竟之愿,他必须……
是的,他必须。
艾登用打颤的手握紧佩剑,他吸气屏息,猛地将其从鞘中抽出,指向前方。
他喊:“不要恐惧,我英勇的国民们!!”
“虚伪的神殿已无法拯救这座危难的城池!来,随我拿起武器,将你们的鲜血,洒向应当挥洒的地方!!”
……
人族与魔族围绕内城的攻防战,持续了五天。
不少魔族惊讶地发现,一向软骨头的人类,居然也能靠着满腔愤怒,让小小的内城变得意外难啃。
魔族的士气开始消退了。他们从暗无天日的深渊爬到人间,又任劳任怨地跟着他们那位疯狂的断角魔王一路奔袭,到现在还没好好享受过鲜肉和美酒,没有把玩过珍珠和宝石。
再好战的种族,也不乐意受这个委屈。
第五天,昏耀开始意识到,这内城应该是真的拿不下来了。
他放得也果断,次日就让魔族停止了攻势,在外城休息整顿。
第七天,有侦察兵来报,人类四十二座城池的援军正在陆续赶来。
谨慎起见,昏耀还是在第九天的清晨,强令魔族大军撤出了王城,避免被围困在城内前后夹击。同时又派出小股骑兵,拦阻较近的两支援军。
下完这些命令,昏耀站在秋日的暖阳下出了会儿神。
他知道,或许是时候回去了,回到那片深恨而深爱的土地上去。
阳光照耀之地,已经没有了魔族的家。但这一战的收获,至少能让王庭平稳度过接下来的寒冬。
等魔王把该布置的布置好,回到自己的营帐时,发现他那个多日没动静的俘虏竟然醒了。
兰缪尔蜷缩着卧在布毯上,眼眸半睁,神色很空茫, 一副要晕不晕的样子。他的手足都戴了重镣, 链子则挂在不远处的铁桩上。
圣君毕竟身份特殊,昏耀不想把他和别的人族俘虏一起塞进囚车,索性挂上镣铐,锁在自己的大帐里了。
昏耀扫他一眼:“圣君,睡够了?”
兰缪尔怔怔的没反应。
嘶,这是醒了还是没醒啊?魔王的额角跳了跳,随手拿了温在炉子边上的水囊,大步走过去。
他拽起兰缪尔的锁链,把俘虏提起一点来,粗暴地钳着那截下颌,给人喂了几口热水。
“咳……咳。”
半晌,兰缪尔终于浑身轻颤着咳了两声,眼神好歹是聚焦了。
“别装死,”昏耀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就心烦,“这几天我可没把你怎么样。”
兰缪尔逐渐清醒过来。
“……魔王。”
他沙哑道:“把我的子民放回去。”
昏耀:“。”
让你别装死,不是让你这么放肆!
魔王怒极反笑,手上锁链用力一晃:“你就这个样子跟我谈判?圣君陛下,你已经是我的俘虏了。”
兰缪尔淡淡道:“是,但我还可以自尽。”
他又蹙眉咳了小会儿,等喘匀了气,又说:“魔王昏耀,我曾射断你的盘角,这是终生的残缺。你既然仇恨,就应当更漫长地折磨我,至少……再多一个七年。”
“离开人间,退回深渊,并把我的子民放回去。我许诺,你将拥有一个谦卑而乖顺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