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水吧。”杨碧娘蹲下身子,端着杯子凑到李丹青唇边。
李丹青假装要张嘴,肩膀却下沉,脖颈蓄力,瞬间俯头,整个脑袋撞向杨碧娘。
“咣”一声,杨碧娘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下,四处碎片,水全洒了。
杨碧娘被这样一撞,只是蹲不住,屁股着地,瘫坐在地下。
李丹青按着脑中演练好的步骤,全力一撞之后,青蛙一跳,整个身子扑向杨碧娘。
脑中演练的,是杨碧娘被撞翻在地,她这样一扑,正好扑坐到杨碧娘脸上,用屁股一坐之力闷昏杨碧娘。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杨碧娘没有被撞翻在地,只是撞得蹲不住而已。
李丹青这么一扑,扑到了杨碧娘怀里,两人搂了一个结实。
“李丹娘,你疯了吗?”杨碧娘手臂一扯,把李丹青扯开,掼向地下。
同个时刻,她发现手指粘粘糊糊,低头一瞧,却是血迹,不由“啊”一声叫了出来。
李丹青全力一击,没有得手,很是懊恼,被反剪的手继续执瓷片割绳结。
只差一点点了。
杨碧娘看了看手指的血迹,已是意识过来,不是自己流血,而是李丹青流血了。
她站起一瞧,便瞧到李丹青正拿瓷片割绳结,她割得凶狠,绳结固然快要割断了,但她的手也被割得鲜身淋漓。
杨碧娘绕到李丹青身后,一手按住她手腕,另一只手,轻轻巧巧夺走小瓷片。
接着,她重新缚紧李丹青手上的绳索。
全程抿着唇,没有说话。
李丹青之前割绳结,费了太多力气和心神,撞杨碧娘那一下,更是差点撞脱力,现下杨碧娘夺她瓷片,重缚绳索,她一下子无力反抗,也无力动弹。
杨碧娘扫掉地下杯子碎片,确认李丹青没有再偷藏小瓷片了,这才蹲到她跟前,冷冷看着她。
李丹青招头,有气无力道:“碧娘,我和尔言是被陷害的,事实如何,相信你也清楚。”
杨碧娘冷冷道:“我一点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进门时,看见你和尔言衣裳不整。”
“还有,你满嘴谎言,我是一句也不敢相信你了。”
r /> “十天前,你来了月事,痛得死去活来,瘫在床上不能动弹,早饭也不吃。”
“你房里的嬷嬷去厨房让厨娘炖补汤,因缺一味药材,寻到我那儿了。我正好有,自是给了她,还问了几句。”
“当时我想装妯娌情深,用了早饭后,就过去探望你。”
“你惨白着脸色,一副快要死的样子。”
“我看你那样子,倒也怕你出事,出房后,就去寻婆母,想禀了此事,让婆母给你请一个大夫诊一诊,正经开一副药调理。”
杨碧娘说到这里,瞥一眼李丹青精彩的神情,方继续往下说。
“我到了婆母房门前不远处,见往日侍立在廊下的人一个也不见,心下有些疑惑,一时且不上前,就避在廊柱后面。”
“一探头,正好见一个男子进了婆母的房内。”
“我吓着了,僵立一会儿,方才悄悄走了。”
“到了晚间,我憋不住这件事,就跟二郎说了。”
“二郎一听,让我不得往外说。”
“他见我还在疑心婆母,为了释疑,便跟我说,那男子是京城来人,有事儿要秘密禀婆母的。”
“我听毕,方才松口气。”
“接下来几天,二郎频频往婆母房中去,两人说话时也不让我在旁边听。”
“今日,你和尔言被捉现场,此事跟京城来人见婆母之事,有没有关系,我不敢妄断。”
杨碧娘看定李丹青。
“十日前,你明明瘫在床上不能动,一整天不出房,何来的收到你父亲来信,何来的持信去见婆母,何来撞见男子进了婆母房中?”
“李丹娘,我今日方知,你这么能编。”
“若不是我知道你十日前在床上痛得不能下地,差点也相信你说的话了。”
李丹青懊恼,妈的,原来这个故事有这么大一个漏洞。
好的,下回再编,须得先遣开杨碧娘。
她抬眼,“我刚才编的时候,你没有戳穿我。”
又哀求道:“碧娘,放我走吧!算是给自己积德,给魏家积德,给以后的儿女积德。”
杨碧娘叹了口气,“就算我放了你,你也不一定跑得掉。再说了,你长这样,跑出去没人护着,可能更惨。”
“另外,我是魏家妇,还要在魏家立足,须得听他们的。若放了你,我定然活不好
。”
“你有什么心愿,这会告诉我,我若能办到,便给你办。”
李丹青看着杨碧娘,有些意外。
上两轮,杨碧娘一脸嫉恨,言语不善,还动手扇打她。
这一轮,为何好说话了呢?
啊,是了,她被捉时,当众喊出魏大郎高中状元想另攀权贵之女的话。
杨碧娘联系十日前京城来人,心下认为这件事可能是真的。
夫婿为了另娶,不惜污元配清名,夺元配性命。
杨碧娘这是物伤其类,有了感触。
从前种种嫉恨,消散了,开始怜悯她。
李丹青想了一会,开口道:“我想照照镜子。”
第三轮了,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呢。
杨碧娘抿抿嘴道:“就这?”
李丹青叹口气道:“我想整一下仪容,到了地下好见母亲。”
杨碧娘听她提起早亡的母亲,沉默了。
李丹娘自幼丧母,没人正经教导她。
她又长那样,免不了“浪荡”些。
其实,也不是她的错。
杨碧娘转身出去,很快拿了一个小妆盒进来。
祠堂每逢治丧时,男女都要整理仪容。
男刮胡子,女绞绒毛。
耳房中,平素就放了整理仪容的妆盒。
她揭开妆盒,拿出巴掌大小铜镜,举到李丹青跟前。
李丹青看着小铜镜中的自己,被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