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见着水缸,见着有水的地方,就仿若身处沉塘噩梦中。这个心魔,不好克服。
齐子蛰伸出手,握住了李丹青的手,触手冰凉。他知道她的心魔。因他也有心魔。
“丹娘,没事的。”
齐子蛰低声道: “过几日,我带你去山庄,那处有小溪流,咱们去学游水,再下水抓鱼捞虾,慢慢的,就不会怕水了。"
他描述山庄美景,又道: "那处还有山泉,用山泉水泡的茶,茶香四溢。""庄头擅长泡制梅子酒,那酒酸酸甜甜,于夏日冰了,让人一杯接一杯,不想停。"
李丹青缓缓回神,问道: “溪水多深?”
齐子蛰笑道: “才到膝盖处,很浅的。须得到山石那边,水才深些,但也未至大腿处。”李丹青问道: "那么浅的水,真有鱼和虾?"齐子蛰失笑道: "一条溪,怎会没有鱼虾?"李丹青一下畅想,若抓到鱼虾,鱼可以烤,虾可以爆油。
李丹青点头,挣开齐子蛰的手,接了小沙弥递过来的茶。她捧了热茶在手,轻呷一口,舒出一口气,方觉好些。
池边另一侧,来了三人,其中一个是五六岁大的孩童。孩童突然把手中的佛手抛向池中。水花溅起。
李丹青闻声转头看过去,见得池中有一物缓缓下沉,池水一圈一圈晕开,脸色瞬间一片惨白。她仿佛看见自己身处猪笼内,正被吊到河水下。
猪笼入水,河水灌进口鼻,漫天的窒息感。
她想说话,一时却说不出来。
齐子蛰抬眼见李丹青脸色不对,当即站起,俯身抱起她,一边道: “没事的,没事的。”
他又朝小沙弥道: “带我们去静室!”
小沙弥忙引路,带他们到了近处的静室。
齐子蛰把李丹青放到榻上,轻轻拍她的脸,喊道: “丹娘,丹娘!”静室内挂了佛经条幅,不远处传来木鱼声。
李丹青终于吐出一口气, “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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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丹青伏在齐子蛰怀中,听着他心跳声,渐渐才觉神思回归。齐子蛰察觉李丹青轻颤,双手犹冰凉一片,揽在她腰间的左手臂紧了紧,右手去抚她发丝。
李丹青感觉齐子蛰身上热乎乎的,不由自主往他怀中钻了钻,仰了脸道: “好些了。”齐子蛰正看她,恰好她仰脸,瞬间,两人气息相闻,唇舌相近。李丹青察觉不对,便想从齐子蛰怀中挣出来。
齐子蛰紧紧揽着她,压低声音喊她: “丹娘,丹娘!”
他带了鼻息, “我在梦里被追杀时,只要这么喊你几声,就能醒过来。”李丹青一听,不再挣扎,反手揽住齐子蛰的腰。她的手无意识在他的腰上捏了捏。男人的腰很劲瘦。
齐子蛰感觉到腰间那只小手极不规矩。他很喜欢这种不规矩。就是力道小了些。
下一刻,齐子蛰抬腿上榻。
他把李丹青抱到膝上。
俯身,想寻她的唇。
静室外,传来小沙弥念佛的声音。门一响,魏凌光三兄妹依次走了进来。
魏凌光手握装着休书的小竹筒,走在前面。他一眼看到静室榻上男与女的艳景。
一瞬间,心口似被人狠戳了一刀,气血翻涌。他嘴一张, “哇”一声,吐出一口血。
魏凌希和魏三娘看见榻上光景,齐齐喝骂。“狗男女!”“不要脸!”
话音一落,听见“哇”一声,他们的大哥呕血了。当即又慌张,喊道: “大哥!”
榻上两人听到动静,齐齐朝外看。李丹青一见是魏家兄妹,马上道: “送休书来的。”
齐子蛰当即松开她,一跃下地,疾奔到门边,手一伸,轻轻松松夺了魏三娘手里的剑,掌剑去刺魏凌光。
魏凌光适才呕出一口血,自心神不定,见齐子蛰举剑刺来,当即避开,丢下手中的小竹筒,大喝一声,拨出腰间的剑,举剑要刺齐子垫。
齐子蛰此时却是一个后跃,俯身拣起地下的小竹筒,向后一抛,一边道: “丹娘,你看看!”李丹青还坐在榻上,手一伸,接住了小竹筒。
她迅速拨开竹筒盖,抽出里面的纸一看,惊喜道: “是休书!”
齐子蛰一听,转瞬向后一跃,俯身探手,左手抱起李丹青,右手举剑
去刺挡在门口的魏凌希。魏凌希喝骂,一抬手臂,再次惊觉自己右手臂已废,当即向旁边一闪,避开齐子蛰的剑。
齐子蛰抱着李丹青,疾奔出门。一口气跑到寺外,解马,上马,两人一骑,拍马狂奔。
奔了一阵,齐子蛰意识过来,他们并不是在逃亡,当即控马,缓下马速。
李丹青早一刻就反应过来了,这当下在马上大笑,边笑边道: “适才一瞬间,你是不是以为咱们还是在石龙镇,正要争分夺秒逃命?"
齐子蛰“哈哈”笑起来, "夺剑,抱起你狂奔出门,上了马之后夺路而逃,这套动作太熟练7
"不由自主,就这么做了。"
他勒马,一跃下马,回身把李丹青抱下马,看了看她中拿着的小竹筒和休书。
李丹青忙又展开休书,再看一遍确认,这才递给齐子蛰。齐子蛰接过,瞧一遍,点头道: “明儿去官府备个案,盖个印,更为妥当。”
李丹青把休书折好,放回小竹筒内,小心盖好竹筒,妥贴放到怀内。她默然一下,突然原地蹦了一蹦,叫道: “我是自由身了,魏凌光再不是我夫婿了。”
齐子蛰伸手,抱起了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笑道:“丹娘,你可以另觅良人了。”
李丹青道: “我现在是弃妇,有些人定然会说,谁会瞎了眼要一个弃妇啊。”
齐子蛰大笑道: “我瞎过,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