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绒还不知道住院部晚上闭楼的事情,在坐上电梯之后就按了一楼。
急诊和住院部之间隔着一条走廊,穿过去之后再坐一次电梯就到了,他看了眼电梯内部的指示牌,握紧了轮椅扶手。
半夜的医院里一个人也没有,整个电梯间也空荡荡的,饶是谢绒在这时候也觉得有些瘆人。
他在出了电梯之后就有些后悔了,想着明天再办理手续应该也来得及,可是现在已经走到了这里,再坐电梯回去也有些不划算。
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谢绒还是推着轮椅往走廊里过去,想着到了大厅有了人应该就好点了。
好在医院无论什么时候灯光都是亮着的,白色的白炽灯照射在大理石地板上,微微反着光。
谢绒推着轮椅,看着墙面上的标志。
“——乘坐住院部电梯,请走到尽头之后左拐。”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什么声音也没有,谢绒走到里面时脑海中一连串小时候看到过的鬼故事都冒了出来。
以前在孤儿院里大家晚上睡在一起,总有些胆子大的男生会讲吓人的恐怖故事,谢绒小时候经常被吓的脸色发白,但是为了面子只能强撑着,一直到长大之后才好些。
只是二十多年的唯物世界观,却在生日前一天被打破,自己一觉睡醒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陌生到地方,成了另一个人。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谢绒没注意到,距离他进入走廊已经大概过了十分钟了。再怎么长的长廊,这时候应该也走到尽头了。
可是前面灯光还是亮着,好像仍旧有段距离一样。
脑海中充塞的有关医院的故事愈发清晰,最常见的就是——太平间的故事。记忆里小时候的小伙伴在讲太平间故事的时候仿佛活灵活现。
谢绒脑后中忍不住幻想了一下,在微微瘆人中居然觉得这些故事编的还挺像模像样的。
半夜住在医院里的病人梦游似的穿过了医院的禁区,一个人独自到了太平间。
他微微摇了摇头,在想着时终于走到了尽头。
透明的玻璃窗出现在眼前,谢绒被灯光照的刺了刺眼睛,正好看到了一楼窗口里面休息的几个护士。
可能是住院部一楼里这会儿没有什么人,几个护士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入目的地方多了几道人影,即使是睡着的,也叫独自一人的谢绒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同时也为自己刚才的疑神疑鬼感到有些好笑。
刚才在想什么呢,哪儿来那么多鬼故事,可能一个人在晚上走夜路的时候总会多心吧。
他心里安慰着自己。
大厅内灯光闪烁,谢绒放松下来之后也没多想,没有叫醒睡着的几个护士,自己一个人去了负一楼。
和急诊室的电梯不同,可能住院部是老楼的缘故,电梯也显得有些陈旧。
铁质的电梯旁边沾染了不少污泥,看着灰扑扑的。
谢绒推着轮椅进电梯之后,发现这座电梯只有一个负一的按钮,看起来是专门通往负一楼的。
老旧的设施微微咯吱了一声,随即缓慢的启动。
越往下,越感觉到一股冷意。
渗透骨髓的冷气仿佛从电梯里冒了出来,叫人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谢绒摸着手臂,感觉却有些奇怪。
即使是在负一楼,地上和地下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怎么会这么冷?
这种冷……莫名叫他想到了之前扶着闻折燃时对方身上的温度,也是这样冒着寒气,没有一丝热意。
电梯“哐啷”一声停了下来。
随着底部平稳,面前的电梯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谢绒不由伸手再按了一遍,这才听到一声“咯吱”声。
和楼上护士站仅仅是一层之隔,底下和上面却完全不一样,从电梯门透露出的缝隙中,谢绒只看见了空荡荡的前台。
几个玻璃房外门窗都关着,再往前是一间间关着门的办公室,看着一个人也没有。
这要到哪里去办手续?
他推着轮椅没有离开电梯,只觉得眼前的负一楼莫名叫人有些不舒服。
寻常的场所会把温度调的这么低吗?
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来,谢绒额角微微有些抽痛。
他身上的香火气息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明显,仿佛通过冷气,将这股陌生的香气吹到了内间。
安静的铁门内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闷闷地,像是有人敲击一样。
贺厌在沉睡中忽然闻到了一阵吸引人的气息,像是生人身上的味道一样。
鲜活的人香飘入鼻尖,叫他从血腥中醒来了一瞬。只是身体被撞伤,无法合在一起,连掀开眼前的白布都做不到。
负一楼的太平间里摆满了尸体,只有最里侧,太平间的正门外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像是在刻意防备着什么。
轮廓英俊的青年下颌处擦伤入骨,那双阴鸷桀骜的双目紧闭着,此时指甲死死地扣住床板。
“咯吱咯吱”的声音不断传来,像是夜晚有老鼠在这森冷的地方乱窜一样。
贺厌扭曲的右手落在白色的床布上,血迹慢慢被浸染,随着红色血液的面积越来越扩大,外面紧贴的符纸忽然被一阵风吹了起来。
那符纸用特殊材质粘贴着,本来牢固无比,然而就在这时却真的像是要被吹下来一样有些松动。
就在贴在门框上的黄符快要掉落的时候,这时候太平间里终于有了人气。随着“叮铃铃”的声音响起,走廊里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糟了,符怎么快掉了?”
“哪儿来的风?”
一个中年道士飞快的往太平间的方向赶过去,在绕过几间停尸房之后停了下来,看到面前被吹的只剩一边的符纸脸色难看。
“这间停尸间的人不是都入土了吗?”
“这口气怎么还不散?”
“只是剩下了一丝怨气在这里,居然还差点就挣脱符纸。”
中年道士瞥了眼门框,飞快地咬破手指,在被吹落的符纸上重新补了一笔,用血将黄符钉死在门上。
浓重的血腥味儿通过空气传了出去,刚有些疑惑的谢绒鼻尖动了动。还来不及说什么,就感觉到头脑一沉,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中年道士在重新贴上符纸后,确保里面的一丝怨气重新被镇住,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水。
这间停尸房是三个月前他处理过的,里面停留的是出了车祸的一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