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你睡我祖宗”如同惊雷响彻客厅。
拿着符纸的卫哲吓了一大跳,他反射性一擒一压,将沙发上的顾庭给死死压住。顾庭被捆住双手使劲挣扎,他脖子爆出青筋,无能狂怒道:“阎鹤——”卫哲立马虎着脸道: “说什么呢!”
"叫阎总!"
顾庭依旧奋力挣扎,声嘶力竭道: “阎鹤,你他妈不是东西——”居然还睡他祖宗。
卫哲差点按不住顾庭,他搞不懂为什么刚才还好好躺在沙发上的顾庭如今却像是发了狂一样地挣扎。
但没过多久,他就反应过来,楼上的小鬼是顾庭的祖宗。
阎鹤好像真睡了人祖宗。
卫哲有点心虚,抬眼望了望一边沙发上的阎鹤。阎鹤面色淡定,泰若自然地喝了一口茶。
顾庭怒目瞪向压制着自己的卫哲: “你他妈给老子松手。”阎鹤抬了抬眼,淡淡道: “松手。”
卫哲麻溜地松手。
顾庭被捆在沙发上,跟一条鱼一样挣扎,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阎鹤真不是东西。
阎鹤: "你都听见了?"
顾庭怒目道: “我不止都听见了,我都还看见了!”
阎鹤哦了一声,他道: “那你还不叫人?”
顾庭继续怒目道: “我他妈叫什么人?”
阎鹤慢条斯理,嗓音轻缓道: “祖宗的对象叫什么,你就该叫我什么。”
卫哲嘶了一声,心想好像没错。
这样算来,阎总好像是面前顾庭的祖……祖奶?
顾庭傻眼了。
他甚至都忘记了挣扎,在沙发愣住,足足过了好几秒,大脑却依旧是一片茫然的空白。学生时期,他成绩永远是第二名,永远赶超不了阎鹤,是众人口中的万年老二。
但是在人际关系这方面,他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周围阿谀奉承的人都说阎鹤没有半点笼络人脉的本事,哪怕次次第一,到头来还不是独来独往一个人。
他那些狗腿子总是说:“要论起人脉,我们顾哥可是甩某些人是十万八千里,也是顶顶优秀的。"
"就是,指不定毕业二三十年后,凭借顾哥的人脉,某些人
见到了还得叫顾哥一声哥……"大脑一片空白的顾庭神情恍惚,过去二十多年信奉的人生信条粉碎成了渣。原来二三十年后,他这个万年老二不仅没混得让阎鹤叫他一声哥。阎鹤却混成了他的……祖奶。
顾庭面如死灰,木然地停在沙发上: “你们怎么就确定慕白就是我祖宗?”
卫哲将手中的符纸晃了几下,解释道: “这符纸产生了反应,足以证明他与你同宗。”顾庭其实心中已经信了八九分。
他对迷药一类的药物代谢很快这件事几乎没人知道,倘若不是误打误撞醒来知道这件事,恐怕阎鹤这辈子都不会让他知道先前碰见的少年是他的祖宗。
顾庭又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心想自己说什么也要把自家祖宗给带回去。
卫哲连忙上前压制,一个拼命挣脱,一个拼命逃,又吵又闹,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带着点茫然。
慕白懵然地站在楼梯上,一手还搭在楼梯扶手,望着客厅里混乱的场景。
客厅地板上散落着几张符纸,卫哲面色稍稍狰狞,他抬起膝盖,手脚并用,拼命地压住沙发上的顾庭。
顾庭一身西装已经变得皱巴巴,手和脚都被捆了起来,面红耳赤地拼命挣扎。
穿着家居服的阎鹤坐在一侧的沙发上,坐姿端正,清风朗月,手持茶杯,跟混乱狰狞的场面格格不入。
听到声音,沙发上的两人一齐扭头望去,阎鹤随后也抬眼望去。慕白谨慎地小声问道: "你们是在杀人越货吗?"一脸狰狞的卫哲: "……"疯狂挣扎的顾庭: "……"
阎鹤轻轻吹了一口茶水,温声道: “没杀人,也没越货。”
“只是给你找个孙子。”
慕白: "?"
他懵然望着沙发上一米八,被捆得像个大螃蟹一样的顾庭,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顾庭。他张了几次嘴,才结巴地说出话: “我孙子?”
阎鹤点了点头: “嗯。”
"准确来说应该是曾曾曾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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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有了曾曾曾孙,而是怪不得他那天老是想抽面前吊儿郎当的顾庭。跟他娘想抽他一样。
原来是一脉相承。
小鬼恍然大悟。
他走下楼梯,绕着沙发走了一圈,小心地观察着沙发上的顾庭,似乎在谨慎地判断面前人究竟是不是他的曾曾曾孙。
被捆在沙发的顾庭看到慕白,眼前一亮,用眼神努力示意慕白靠近他,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慕白凑近了一点,听到顾庭压低声音,同他急急地说把卫哲给支开,再给他松绑,他们一起逃出去。
慕白蹲下来,挠了挠脸,不好意思地小声道: “我也是被抓进来的。”
顾庭: "…
慕白: “我都被抓了好多天啦。”顾庭: "……"
慕白: "不过他们人挺好的,包吃包住还包洗头。"阎鹤现在洗头洗得可好了。泡沫都不会流到他眼睛了。
被捆得像螃蟹一样的顾庭对压住他的卫哲无能狂怒: “你要是还不放开我,信不信老子让你蹲局子?"
“老子举报你个江湖骗子招摇撞骗,让你牢底坐穿信不信?”
卫哲: “我可不是江湖骗子,我有证。”
他淡定道: “道士资格证、符篆师资格证、天师资格证都有,蹲不了局子。”
说完,他还不忘拍一拍阎鹤马屁,骄傲道: “我现在还交社保和纳税呢。”
“我天天都在给国家做贡献。”
顾庭简直要昏了头脑,怒目道: “你拘禁人祖宗这事不犯法?”
卫哲谦逊道: “目前抓鬼这事还没有立法,抓鬼这事暂时还没有人能管得着。”
慕白安慰着自己的曾孙道: “他说得没错。”
"确实是这样的。"
顾庭: "……"
话虽如此,但蹲在地上的小鬼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有祖宗的样子,他硬着头皮,强装镇定地问阎鹤能不能松开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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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他跟顾庭并没有多大的相似,但细看下,眉梢眼角处又有着细微的相似。慕白扭头朝阎鹤小声道: “我真的是他祖宗?”
阎鹤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 “用符纸测了几次,结果都显示你跟他同宗。”慕白望着面前的顾庭,有些紧张。
毕竟作为孤魂野鬼流浪了那么久,如今乍然得知自己还有后辈存在世上,说不紧张是假的。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问顾庭在族谱里对慕白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顾庭却有些尴尬,说他们顾家早就没了什么族谱。
慕白: "???"
卫哲也傻了眼: “你不是说你们家祖上是皇商吗?还有人从了仕啊!”
顾庭无奈道: “我家祖上确实是皇商,也确实有记载的古籍与大批的古玩,但战争时期,谁管你家是皇商还是皇帝,打起仗来,抢的抢,烧的烧,该烧的都烧没了……"
“早些年我祖父他们还出国留洋躲过一段时间,隔了挺长一段时间才回来,就连顾家的祖宅也是后来才修缮的,压根就不是什么古建筑……"
“平时祭祖也都是祭祀有名字的祖先,其他的祖先因为记载不全,都没办法祭祀,只能摆一个顾氏牌位,其余再多的也没了。"
卫哲不死心道: “你不是说你家有几百年的历史吗?一百年都不剩了?”
顾庭咳了咳道: “做生意嘛,半真半假打点噱头啊,更何况我家祖上确实是皇商,只不过该烧的东西都给烧没了而已……"
慕白也不死心,急急问道: “真的烧得一点都不剩了吗?”
顾庭犹豫了一下: “应该是烧得差不多了,但老一辈可能还留着些东西,连着户口本一起锁在保险柜。"
慕白巴巴道: “真的吗?”
顾庭看着比自己还小的祖宗蹲在地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咬牙道: “真的——”赶明他就回家偷户口本,翻箱倒柜找一找能不能找到什么没烧完的东西。实在不行就带两颗古玩珠子回来哄一哄祖宗。
总不能让自己亲祖宗失望。
得知或许还有些东西没烧完,慕白松了一口气,看上去有些高兴。
顾庭也跟着高兴起来,心想慕白再怎么说也都是他们顾家的祖宗,也
应该由他们顾家养着才是。
这样想着,顾庭便隐晦地瞥了一眼一旁的阎鹤,压低声音朝着慕白说: “到时候我把您给接出来。"
"给您塑个大金身,天天给您拿钱纸烧着玩,想吃多少香火就吃多少香火!"慕白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道: “真的?”顾庭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
"镪”地一声,茶杯不轻不重地落在茶几上,阎鹤偏头温声道:“在说什么?"
顾庭坐直了背脊,笑呵呵道: “没说什么。”
阎鹤望着他: "顾总不计较刚才放血绑人的事了?"
顾庭笑呵呵继续道: “阎总替我们顾家找到了祖宗,我这个小辈不过是被放了点血,有什么好计较的?"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阎总,让顾家能在百年后接回祖宗。"阎鹤望着笑眯眯的顾庭,没说话。过了一会,他忽然也笑了,慢慢道: “这有什么好谢的?”
慕白看着两人说话,一会扭头看顾庭说话,一会又扭头看阎鹤说话,总觉得两人间的气氛颇有些怪异。
他看着阎鹤慢慢温声道: “他找到了宗族,也就能给我名——”
话还没说话,他就被猛然弹射起身的小鬼捂住了嘴巴。
顾庭: "?"
他愣然道: “给什么?”
小鬼强装镇定道: “给他快乐。”
他捂着阎鹤的嘴,掷地有声道:“我找到了宗族,也就能给他快乐。”
顾庭一脸不相信犹疑:“真的?”
慕白镇定地点了点头,并且用捂着阎鹤嘴的手上下动了动,假装阎鹤也点了点头。
顾庭:
阎鹤神色平静,全然一副没有被强迫的模样。慕白有些心虚,但还是没放开手。开玩笑。
只要他一放开手,阎鹤保准会对他的曾曾曾孙说真好,自己找到了宗族,也就能给他一个名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