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杨珩的预料之中,不说这人性格使然,云荼死去还没有多长时间,杨珩明白她不会立刻接受嫁给了自己。
出乎意料的是自己的反应,宛若陷入甜蜜中,与装出来的不同,那是不受控制的欢欣。
成婚以后,杨珩夜夜都宿在云姝房里。先皇病重,他要忙的事情其实很多,可每日都会尽量抽出时间去见她。
只要见了她,心仿佛就能安定下来。
杨珩是在心腹为他寻了助女子避孕的药物时发现了这一点。他猛然清醒了过来。
真是奇怪,黑暗中的人没有被光明吸引,反而总将视线,落在那同样的深渊里。
但他们并不是能相互依偎取暖的关系,依偎并不能取暖,反而是自杀。对他是如此,于她亦然。杨珩将手镯送给了云姝。
他送给云姝的东西,哪怕对方收下了,大多也是收起来不用。但这个手镯,偏偏云姝就一直戴上了。
也好,他想着,也许这样,就能让那隐隐失控的心,冷却下来。
他恢复到了自己原本的模样,那个腐烂的、恶劣的、对任何人都没有心的自己。杨珩也明白,他放置云姝的底气,是知道云姝是爱自己的。只是云姝的爱与她姐姐不同。
云荼从不掩饰自己的喜
欢,虽然也是含蓄的,但她的言语,她的动作,她的表情,将她的爱,毫无疑问都明明白白地表达着。
云姝不同。
她好像对谁都一样,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有时候,杨珩会觉着,她真的喜欢自己吗?然后他一次次地试探,直到确定了,云姝是喜欢自己的。
女人的爱被她藏得很好,明明不起眼,却又总有蛛丝马迹可寻。他习惯了在那些细枝末节中,求证让他心安的爱。
她总是表现得很大度,却又会暗戳戳地吃醋。她从不会给唐旭回过信。
甚至,她想要怀上两人的孩子。
杨珩知道云姝为了怀孕,会摆上求子观音,会寻求方子吃。
他捏着送予云姝的金镯时,有一瞬间的心软,心软,这可真是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词,可那一刻,他真有让云姝怀上孩子的打算。
他们的孩子。
这股冲动来得莫名其妙,就像他从不去想,为什么他没有延续对待云荼的方式,就如那恶毒女人的愿,让云姝成为自己的软肋,为什么不让别的妃嫔有自己的子嗣。
只是下意识这么做了。然后卓汀兰出现了。
这不就是一个完美的人选,她长得跟云荼那么像,既然老太婆觉着自己会沉迷,那他便沉迷吧。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
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那是自唐旭回来后,就一直萦绕心头的。五年了,这个人眼里的热枕没有丝毫的退却,反而沉淀得愈加浓厚。
唐旭是杨珩的棋子,至少五年前是这样。他单纯好掌捏,又是唐家的嫡子,拉拢了对自己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这颗棋子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一心扑到了云姝身上。
更没想到,那个吃不得一点苦的公子哥,能做到这种程度,他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唐家嫡子这个身份。
自己的女人被这么惦记,杨珩时时刻刻都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里。有时候,他的心里会闪过嗜血的念头,那是猛虎对于领地被侵犯的愤怒。
他又想起了那些碍眼的,那两人亲近的岁月。
如今一想,当时那种愤恨与烦躁几乎是数倍涌来。
他想他立刻消失,却又不得不克制着。他需要这个人,来对付云家。当然,他也知道怎么才能最戳唐旭的心。
云姝不爱他,无论他怎么一腔热枕,只要云姝的心在自己这里,赢的就是自己。所以他好整以暇,看着这个人愤怒的模样。
也不对,其实倒也不是完全那般从容,否则也不会更加严苛地去确定云姝的爱。中秋宴上,她抓住自己的手。她那么想让卓汀兰嫁给顾家那小子。
选妃之时,她一次次的出神。
杨珩想着,真可怜,她明明在乎着,却什么都不会表现出来。可怜的云姝,将他的心抚得平平展展。
就该这样的。
至于卓汀兰?
云太后将她当做玩物,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他轻易感觉到了对方有多喜欢自己,兴许他温柔一些,这个人就能轻易站到自己这边。
可是.…
她太蠢了,蠢到没有拉拢的价值。所以杨珩乐得将她往云荼的模样培养,像是某种恶趣味,看她不甘的模样,也挺……无趣的。
是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女人,都让他觉着无趣。除了云姝。
也许把她变得跟那些眼神围着自己转的庸俗女人一样,他就也会觉着无趣?被莫名的不安折磨到烦躁的时候,知道云太后安排唐旭与她接近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想的。
那个老太婆,他迟早杀了她,千刀万剐。
结果是唐旭差人来寻了他为云姝解药。
杨珩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和莫名的雀跃,一如那年那句, “我喜欢杨珩”。
可那晚,对于杨珩来说,是同样的陌生。
他第一次知道,她主动起来是这个样子。
哪里都是软的,仿佛在努力接纳包容自己,她会那么黏着自己,像个妖精似的,勾着自己不放,指甲毫不客气地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道印记。
杨珩被刺激得发狂。
身下的人,就仿佛借着药物的借口,彻底暴露了自己。如他所愿,那张脸上再也没有冰冷。杨珩看到了她笑,就像唐旭说的,浅浅的梨涡,真……好看。
他看得久了,女人反倒是不满了,颤巍巍地送上软唇,不熟练地一点点舔舐。杨珩想着她宁愿服下毒药也要等自己,看着她如今在自己身下彻底绽放的模样。
真是要疯了!
心底有什么情绪在生根发芽,生
出的藤蔓密密麻麻、紧紧地箍着心脏发疼、发软。想要回应那份爱,想要承认自己的孤独,想要放纵自己的渴望。回过神时,他被那个软弱的自己吓了一跳。但她说,今夜,什么都不要说。
好,就今夜,杨珩想着,就这一次,他暂时放下立场,放下恩怨,忘记彼此的种种,放任自己……沉沦。
这样的好心情,持续到她提出让良妃怀孕。
杨珩再次涌出烦躁。他舔了舔后槽牙。
还是昨夜的女人更可爱,诚实的她更可爱,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更可爱。该死的,他真想把这个女人的面具彻底扯掉,让她像其他人那样永远对自己摇尾乞怜。
他何尝不知道让良妃怀孕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为什么不这样做?为什么后宫之中无人有孕?还不是……
杨珩迅速打断了自己的想法,她既然都提了,自己总得拿这个刺激刺激她。不是装作不在乎吗?只是那夜过后,他开始频频做梦,梦里反反复复那晚的销魂与失控,最后都是那句。
“我喜欢杨珩。”
他莫名地不敢再去见云姝,但又像是某种执念一般,他想再听一次,想听她再说一次。他借着醉酒,借着云荼的忌日,借着他们共同的回忆,半真半假的,让她卸下了防备。只可惜。
"你喜欢我吗?"
他创造了这么多供她说实话的契机,反正自己也醉了,反正自己认错了人,他给她找了那么多借口,还是没能听到那句。
这个女人的防备之心,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可她还是遣走了汀兰。向来不会插手他宠幸后妃的皇后,将来侍寝的后妃赶走了。
杨珩笑了,罢了,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地说出喜欢?
那就当她,回答了吧。
只是男人依旧没有察觉,在想着他们都是一样的时候,他似乎已经默认了,那并不允许出现的、同等的情感,也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