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过完了,云姝就开始慢慢下地康复了。
唐旭这个最佳侍女,也慢慢被她冷落。毕竟可以自己活动以后,就只需要静檀在一边搭个手便可以了。
此刻她正在院子里练习走动,便只让静檀在一边扶着。云姝走得很缓慢,唐旭在檐下煮茶。
炉上的茶咕嘟嘟得响着,清香在院子里溢开,檐上的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融化,顺着房沿往下滴水。
云姝瞥了一眼端坐在那里的男人,今日穿的素雅的青绿色,举手投足之间,倒是有股文人的风流。
不知是什么时候起,男人身上的戾气与煞意都收敛了起来,逐渐变得平和。察觉到了云姝的视线,唐旭也看了过来。
他似乎是从视线相对的时候就开始笑了。不是很明显的笑,是从眼底散发出零星的笑意,给整个人增加了一份暖意。
"云霖上次与我说,想学射箭。"他在云姝走近时开口。
“过完年也才六岁呢,是不是太早了?”云姝想了想, "小孩子,学得太早了,怕坏了身体。""那便再等等。"
说话间,云姝又走得有些远了。静檀看她有些喘了,不由担心地劝她: “要不歇一歇吧?”
云姝咬咬牙: “再走走吧。”
就这么又走了几圈,每次走到唐旭跟前,他都要随意说着什么,直到云姝瞥到了有侍卫过来,在唐旭耳边低声不知说了些什么。
唐旭静静地听完了,眸色沉了沉,却也只是点点头: “知道了,下去吧。”侍卫走了,他似乎也没再放在心上了,而是起身向云姝走了过来。他一伸出手,静檀便识趣地退到一边,将位置让给了他。唐旭扶住了云姝的一只手。
"还是休息一会儿吧,"他低声说道,将云姝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承了她的大半个重量, "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慢慢来。"
话是这么说,云姝蹙了蹙眉:“再这么躺下去,像是都要废了。”
刚折了的时候倒还没觉着什么。
这日子长了,什么都要依靠别人,若如废人一般的感觉,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蓦然收紧了一些。
/>"便是废了也没什么,"唐旭深沉的眼里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不是还有我呢?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着你。"
这话唐旭之前也说过一次,用着说笑的语气的,云姝当时还没怎么想。不知怎的,这一次,许是那语气与期待都太真实了,她隐隐觉着一种不适。冷眸扫过去时,便正对上了唐旭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是她熟悉的不安、渴求和躁动。
也许是和刚刚听到的消息有关,云姝心里揣测着,这个男人确实有时候就是一个需要自己安抚的脆弱敏感之人。但明明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她将语气放软了些: “马上就要开春了,总不能让你推着我去踏春。”
这话果真让唐旭面色稍霁,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也是,”他握着云姝的手,将所有的不安强行压下, “我们还要踏春的。”
云姝见他利落道歉了,也不纠缠此事了。
两人坐下,唐旭给她倒了茶后才开口:“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就先不能陪你了。”云姝也没问,就点点头。
"恢复的事情本就不是急得来的,你慢慢来。"他临走还又嘱咐了几句。一离开云姝的视线,男人的脸色却已经很快地沉了下来。
外面,侍卫还候着:"将军。"
"让你们盯个人还能盯丢了吗?"唐旭此刻低沉的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怒气。
一群人低着头不敢说话,他们也是没想到,那个每日生活都极为规律,不是在家看书,就是出门看诊,生活单调到无趣的人,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能突然从顾家失踪了。
唐旭派人盯着顾淮安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从四年前他回到顾家以后就没间断过。一开始,是想着云姝会不会与他联系。
后来,是怕他会来找云姝。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吗?"唐旭步伐极快地往外走着。
他无法控制心中的恼火。
现在还太早了,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取代顾淮安在云姝心中的地位。如果是现在,他没有把握能够胜过顾淮安。
那个云姝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人,那个她一直倾心的人,那个会让她放下一切说
爱的人,那个……她心甘情愿要做新娘的人。
心口处熟悉的刺痛让唐旭停下了脚步。他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个院子里,大红的喜字。
他那么云淡风轻地嘲讽顾淮安,没有三媒六聘,没有高堂见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嫉妒,嫉妒云姝是真心的,真心成为他的娘子。
跟杨珩是她无可奈何,跟自己是她无可奈何。只有跟顾淮安,是她心之所愿。
唐旭太熟悉这种嫉妒的心情了,像是蚂蚁在心上啃噬,一点点地往里钻。
他咬着牙,想要改变自己扭曲的表情。他这么长时间抑制嫉妒的方法就是自欺欺人般地从来不去想。
可是顾淮安的名字一出现,他就不得不去面对。
不行,还不能让他们见面。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们的关系才刚刚步入正轨,不能在这个时候升起波澜。
纵使是天之骄子,唯有在云姝的事情上,他才知道自己也会自卑,也要承认,比不过旁人。
"派人在入京的各个路口排查,他若是出现在了京城,你们就不用来见我了。"
那话里森冷的寒意让众人都打了个寒颤:“是!”
大大大
大概是因为云姝说了在府中无趣,自那以后,唐旭连续几日,院子里又是皮影戏,又是唱戏的,或是说书的,就没清净过。
云姝开始几日还有些趣味,后面也烦了,让他都撤了去,仍旧是每日自己坚持着走路恢复。但是唐旭却像是变得更粘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