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江暮漓的左眼就看不见了。
温衍心如刀刺,痛苦难以言说。
他的爱人还活着,却如尸体般腐烂。
他活了二十多年,没有人爱他,连他妈妈都不爱他。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爱他的却只有江暮漓一个。
江暮漓呵护他,珍惜他,认真地深爱他。
他只是一棵平凡到无法再平凡的微不足道的小草,和路边随处可见的一株草没什么两样,只有江暮漓,把他当成玫瑰来养。
医生们都开导温衍,让他做好心理准备,江暮漓会死是必然。
但温衍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认清江暮漓将要离他而去的现实,跟直接杀死他有什么两样。
自欺欺人的逃避,总有一天会被无情击穿。
江暮漓死去的那一刻,温衍的心跳也停止了,他的世界跟着一同死去。
他不能思考,无法呼吸,满脑子只有一个强烈的愿望,那就是江暮漓可以死而复生。
他无惧代价,哪怕要因这蔑视死而眷恋生的回眸一瞥,沦为永恒伫立在阿鼻地狱的苦涩焦热的炮烙铁柱。
温衍缓慢地放下捂在脸上的双手,映入眼帘的,是庙宇
正殿的青黑地砖。
这里是终点,也是起点。
最后一把开启复生之门的钥匙,他想他找到了。
温衍站起身,往黄粱山上跑去,往那座墓碑林立的墓园跑去。
周围一片漆黑,黑得万物遁形,黑得好像奔跑在太虚墓地。
他累到了极点,四肢都不像自己的,每一丝力气都被抽干。
支撑不住的前一刻,他在江暮漓墓前跪倒下来。
正如他舍不得离开江暮漓,江暮漓也舍不得离开他。
他们是彼此的命运,彼此的因果,他们的灵魂也永远与彼此同在。
温衍慢慢张开双唇,无数只白纸蝶宛如白雪风暴,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他身上的金红喜服凌空飘飞,鲜红的石蒜花一瞬染红黄粱山,盛开似通天蜡烛,烧得天际泛起赤色霞光。
漫天飞舞的惨白蝴蝶犹如纸钱,与漫山遍野的血红形成极致对比。
红与白,生与死。
红是生命降临之前的迎接,白是生命寂灭之后的相送。
生者寄也,死者归也,因果两端,生死之间,一如蛹中幼虫与梦里蝴蝶。
温衍仰起头颅,舒展双臂,像是要拥抱什么,又像是要迎接什么。
活过来……活过来……活过来!
从幽冥地府回来,从死之深渊回来,从无涯黑暗回来!
回来,回到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