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上面那一位,看着端庄稳重,谁想得到骨子里是这样的惊世骇俗呢!他从前自诩离经叛道,蔑视礼法,如今比起上面那一位的叛逆来,他算个啥?这种冷静里带着疯劲的感觉,让他感觉到惊心。原本觉得上面那位内圣外王,如今圣人有情,当如何?
在这二人面前,从前自觉风流不羁不拘礼法的沈梦桢忽自惭形秽,俗不可耐。
他语气转缓,温声道:“折子留下,你先回去吧,刚看了几
() 眼,大道理没写透,回去再多找几本从前的书看看,我记得银庄发债券这样的事也不是如今才有,但最有名的却是‘债台高筑’的典故,你须得担心政敌以此攻讦。”
许莼道:“是。”
沈梦桢看着原本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学生进来,被自己几句话泼凉了气氛,越发后悔,只叮嘱了几句,才道:“那事我不会再提,你只顺心为之吧,圣人必有打算,你听他的安排便好。”
许莼抬眼看了眼沈梦桢,仍然应了是。
师生相对无言,沈梦桢心里愧疚,也只能先打发他回去了,自拿了他那帖子去看。
许莼从沈府出来,确实这些天来的志满意得得胜回朝,又得九哥温柔眷顾,春风得意,一时有些骨头轻了,如今细思回来,自己那胜仗,靠的是船坚利炮,靠的是九哥给的精兵强将……自己不过一股血勇,但那一日在船上奋勇杀敌的,哪一个不是?
他值得九哥为他付出这许多吗?还有……沈先生说的自污,又是如何来的?
他翻身上马,春溪问他:“可是要回宫?还是回府?”
许莼想了想道:“去千秋坊,派人去给国子监、太学的同学下帖邀请下,就说我在千秋坊包了包间,设了宴,请他们无事的来叙叙旧。”
春溪应了连忙出去安排席面、投帖等事。
果然午后便在千秋坊设了一席,招待了一回从前交好的同学。他如今少年得志,春风得意,俨然朝廷新秀,下了帖子邀人,受邀的岂有不来之理,便是有事的也都推了连忙赶过来,谁也不曾计较这突然的邀约。
满满当当坐了满桌,许莼亲自拿了酒杯一一敬了过去,只说之前公务繁忙,许久未能与各位同学叙旧,多有不到之处,请各位同学海涵。
虽说在座多是王公贵族之子,但到底都还未领实职,与他这响当当实权在手还实打实有军功在身的不一般,他这般谦和,原本又是讨喜的性子,不多时席上欢声笑语,果然尽欢而散。
许莼带着满身醉意回宫,苏槐慌忙带着内侍们安排着送了解酒汤,替他梳洗,将通身上下衣裳都换过。谢翊从前朝回来,看到这醉醺醺小醉猫一只,忍不住也笑了:“你这去哪里喝了这许多酒?是又和方子兴、侬思稷他们喝酒去了?不记得自己受伤还没好全了?”
许莼笑嘻嘻攀上谢翊,只不停献吻,伸手到处点火:“九哥,我好喜欢您。”
谢翊十分无奈,也没办法与醉了的人讲道理,只能抱着他安置回榻上,却被许莼缠着不放。之前因着谢翊让他克制养生,他也乖巧,虽然明明很渴望,却也只是软语相求。不似今日这喝醉了借着酒意动手动脚手口并用的黏上身便不肯放手,谢翊被他惹得一身汗,终究闹了很晚才把他给安抚睡沉了。
谢翊这才起身出来命人传水洗浴,一边命人去传春溪定海进来问话。
待到换了衣裳,谢翊面上已又回到了之前那克制冷淡的神态,苏槐回话人传到了,便命了进了书房,问他们:“许莼今日和谁喝的酒?席上说了什么话?”
春溪上前回道:“是和太学、国子监从前的同学喝的酒,席上多是叙旧,说些京里各家的闲话罢了,并无别情。”
谢翊道:“怎的我看他今日抑郁不快,有些反常?你们细细回想,真无人说什么?”
春溪和定海面面相觑,春溪小心回话道:“因着只是叙旧,我们护卫都安排在外边房间用餐,并未在内侍奉,但席上一直融洽,并无口角。”
定海道:“若是说有些不快,似乎是世子从沈先生那边出来后面上有些气色不好,后来忽然命人投帖邀宴,世子平日一般不这样临时起意约这些同窗的,多是高门子弟,临时邀约多少有些失礼。”
谢翊重复道:“沈梦桢?你确定?”
定海道:“是,之前先去国子监,后来听说沈大人升官了,还让我们另外备了礼,后来因着沈先生未下朝,他先去了武英侯府,方统领和侬将军出去打猎去了,是武英侯在书房见的世子,我们未进去侍奉,但出来的时候世子还高高兴兴满脸笑容的,还一一看了秋湖他们备的礼,嫌不够喜气的,因着沈先生听说订婚了。”
谢翊将桌上的镇尺拿在手里慢慢抚摸:“知道了,下去吧,不要和许莼说朕问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