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塔桥的高塔, 距离水面大约有一百四十英尺(注:43米)
河面掀起的水浪像一个咆哮的巨人,它拖着沉重的步伐,漆黑肮脏的肢体试图攀爬这座钢铁桥梁。
银色月光照在巨人的身上, 像硫酸一般冒出阵阵白烟。
人鱼锋利的指甲把花岗岩戳出了四个深坑, 鱼尾顺着摇晃的铁索凌空一拍, 还没爬到高处的巨人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得飞了出去,漆黑的水流当场崩解, 重新落入泰晤士河。
河底传出愤怒的喊叫。
这个声音高亢尖锐, 先是河道两岸房屋的玻璃全部破碎, 然后波及到伦敦城较高的建筑上。
在威斯敏斯特宫的哥特式钟楼上,重达13吨的钟盘玻璃上出现了一道又深又长的裂缝。
咆哮声忽然停止, 人鱼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头望向泰晤士河下游的某座废弃工厂。
工厂忽然整个爆炸了。
不是火光,爆炸产生的“蓝光”映亮了半个夜空。
无数蓝紫色丝线飞快编织着, 一个泛着蓝色光芒的“茧”缓缓升了起来,甚至遮盖了月光。
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庞大可怕的黑色影子。
它像是暗色旋涡。
原本是不可见的,然而银月加上虫茧的自行发光,竟然把这个生物的真面目照了出来。
一根根黑色藤蔓疯狂地延伸着, 每一根尽头都会出现两个分叉, 变成了两根藤蔓。
藤蔓上生满了尖刺、旋齿。
这些旋齿宛如深海生物的腕足旋齿, 一旦咬住猎物, 就会狠狠地切入猎物肢体。
面对着虫茧的那面藤蔓生出了这些武器, 另外一些藤蔓只是看起来坚硬可怕,它们缠住了工厂的废墟房顶,硬生生地把要倒塌的建筑“拎”住了。
工厂没有继续坍塌, 维持在一个摇摇欲坠的状态。
现在, 废墟上方盘踞着一个发光的虫茧, 一个不可名状的黑色藤蔓状生物。
这些藤蔓呈放射状生长着,当它蜷缩成一团的时候,显得无序而混乱,仅仅是看到就会让人发狂。
为了维持住这间破旧的工厂,藤蔓开始展开,在月光下脉络清晰可见。
——它竟然是个基本遵守中心对称美学的生物。
那些藤蔓状的触手很有规律地分布在身体四周,由粗到细分出了十六条主干,三十二条副枝,六十四条小枝……
就这样疯狂分裂着,到了末梢,颜色也开始转淡,变得细小柔软了,仿佛是茂密的树冠分叉,又像那些复杂的神经循环系统。
——最显眼的还是旋涡中心,那些藤蔓蜷缩起来会保护的核心。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柔软的大果冻,黑色质地上布满了一些细小的金色颗粒。(注)
远远望去,这个由不可名状的触手构成的深渊底部、黑暗旋涡的中心,竟然是一个黑色的八瓣花朵,甚至有几根金色的细长花蕊在闪烁。
柔软的果冻,随着藤蔓的舒展一收一张。
发光的金色颗粒就嵌在微微弹动的花盘上。
盖密尔的金色眼睛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里。
它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一下缩了起来,把果冻藏得严严实实,同时藤蔓触手迁怒地把虫茧狠狠扫进了河中。
“厄法诺迪尔!”
人鱼美妙的音色吐出的呼唤声,引起了极为可怕的回响。
每栋建筑的砖石都在轻微震动,每个活着的生物都能在昏迷里听到自己血液奔腾流淌的声音,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这是听到、接触到邪神真身的不良反应。
尽管仅仅只是一个名字。
这不是人类历史上任何一种语言,混杂着各种难以辨别的高低音,只能勉强地按照拼凑出“厄法诺迪尔”的大概发音。
人类不应该知晓邪神的真名。
*
废墟工厂里,约翰感到自己的脑袋被重重打了一拳,口鼻流血。
他的症状是最轻的,其他异教徒惨叫着在地上翻滚。
“战争、神灵、战争……”
邪神眷属们发出嘶哑的喊声,然后无法控制地往外飞去。
第一个冲出房顶窟窿的蝴蝶,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然后就像是烟雾一样消散了。
“不!”
约翰剧烈地喘着气,他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对着那些飞舞的蝴蝶影子高喊:“爱琳!苏珊很担心你,她在找你!”
/>他依稀听到了手木仓走火的声音。
等到约翰再次恢复意识,赫然发现那位异教徒首领胸口中弹,一动不动地躺在了血泊之中。
约翰:“……”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这时工厂又陷入震颤,约翰站立不稳,眼看就要顺着积水滚入前方的巨大坑洞。
约翰飞快地丢掉鱼皮手套,抓住一根木梁,费劲地往上攀爬。
这时他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一股力,同时一些鳞粉洒落在眼前,露在外面的手指一阵麻痹。
就在约翰松手的那一刻,他也被身后的力量“提”起来。
“爱琳?”
约翰的脚还被拖在地上,在脱离了危境之后,他立刻活动手指,抓住那些突出墙壁的碎石爬到高处。
震动好像停止了,废墟里一片死寂。
那些异教徒横七竖八地“挂”在杂物堆里,全部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