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口袋,决定去街对角的一家咖啡馆。
约翰伪装成一个唯唯诺诺的银行小职员,刚从泰晤士报出版社里走出来。
这是调查情报的老手段了,想要看到过去几十年的旧报纸,除了去一些私人图书馆,只有前来出版社了。
私人图书馆需要缴纳会员费,登记身份,而出版社这边就容易很多,只要付出一些银先令进行贿赂,再阐述一下自己编造出来的借口——十次里面有八次是可以成功的,谁不同情一个跑腿的小职员呢?
现在这个小职员缩着脖子,像一个普通的市民那样,挤进人声鼎沸的咖啡馆,没有理会那些正在沙发上阐述思想与见解的评论家们(注),向服务生要了一杯热咖啡之后,就靠在墙边摸卷烟。
咖啡馆里已经没有空桌子了,约翰一边掏火柴一边找适合坐的地方。
约翰手里的火柴,第一下没划着,第二下直接擦到自己手指上。
他看到咖啡馆的角落里坐着两个人,两个眼熟的人。
约翰:“……”
邪神来咖啡馆这就很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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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密尔与詹森就这样在喧嚣的咖啡馆里,面对面地坐着,盖密尔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先生,你的咖啡。”
约翰给了服务生硬币,然后端着咖啡杯溜达到了那张桌子旁边。
——没去蹭位置,是就近观察。
詹森立刻抬头。
盖密尔的兜帽斗篷垂落的那排金红穗子一阵摇晃。
约翰:“……”
明明戴了假胡子,涂黄了皮肤,还往自己腮帮子里加了东西改变脸型,甚至走路姿势都变了,但约翰还是有一种自己被一秒看穿的感觉。
证据就是詹森对他视若不见,而盖密尔把书翻了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止在阅读,还低声朗诵。
那个美妙得让人类难以形容的声音像甘泉一样缓缓流淌。
虽然声音不高,但是可以忽略周围一切嘈杂的谈话。
约翰忍不住低头,他这一步,就仿佛从喧哗的城市来到洒满银色月光的海岛上,一个声音在讲述古老的故事,这个故事里有纯粹真挚的感情,有美丽的风景,仿佛时间都因为沉迷聆听而放缓脚步。
约翰知道这是错觉,因为书中人物的生活步调本来就缓慢,措辞又优美得像流淌的乡间小溪,所以……
算了,没有所以,念书要看什么人在念。
如果不是人,最好还是少听。
约翰沉默地端着咖啡杯走了。
*
两天后的傍晚,约翰伪装成一个商人,走进歌剧院。
他查到林德·布兰登会在今晚出现在歌剧院。
鼓鼓的钱包让约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张大厅二楼的一等票,这个位置不仅可以很好地看舞台,还能观察周围的包厢,同样的理由让约翰毫不犹豫地购买了剧院小贩推销的望远镜。
用望远镜偷看包厢是观众的另外一个乐趣。
能坐在这里的人都有一点资产,他们也有时间去探听上流社会的逸闻。
“位置最好的是查理公爵的包厢,不过听说他去法国度假了,今天也不会有……”
约翰忽然停住,不敢置信地把望远镜移回去。
那个包厢有人。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是那两个影子他太熟悉了。
詹森脱下了厚绒大衣与黑色礼帽,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歌剧院的常客。
有繁复蕾丝点缀袖口与领口的白色衬衣,黑色头发整齐地梳到耳后,手里夹着一只褐色的粗雪茄,不像在抽,倒像等着雪茄散发气味。
他漫不经心地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准确地对上了约翰。
约翰:“……”
然后他看到了盖密尔。
这次不是一个阿拉伯灵媒了,而是一个穿着夫拉克外套的男人。
赤红色的长发披在肩上,浅色衬衫让发色更加显眼了,黑色的双交叉领结,再往上——
约翰眼皮抽搐,他看到了一张精美的银质威尼斯面具。
就是可以覆盖整张脸,从额头到下巴都不会露|出来的面具。
盖密尔脸上面具的特殊之处在于眼睛部位根本没有留空。
“完成我的委托。”
詹森对着约翰说话。
侦探会读唇语。
侦探默默放下了望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