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占了大义的名头,赵氏又在周国经营百年有余,
前几代注重教化,地主豪强皆视赵为正统。濮阳邵虽占了绍京,可还未来得及拉拢各地豪强,收拢民心,又有绍京大肆屠戮的先例,各地得了机会,归顺宣王之势如火燎原。
荀延自不会看宣王坐大。
宣王的阵营里,也有晏巉的卧底。那些人开始鼓动宣王,说是濮阳邵大势已去,何不一雪前耻,亲手杀之!
又重金收买了宣王的嫔妃吹枕头风,吹久了宣王真以为自己天神降世,区区一濮阳邵算什么!
待他带领二十万大军,直逼苑城,一战擒杀!如此大义大功,足够他立即登基。
况且乱世以来,君王大多亲自带兵出征,军政一体。战事全交给手下人,宣王忧虑将领趁机坐大,取而代之。
乱世忠臣少,想杀皇帝的臣子倒不少。
宣王诸多思量之后,带军兵临苑城。
然苑城地狭,宣王怕死又带了太多人马,首尾难顾。前头的命令想传到后头都需要不少时间。
在其他人畏惧宣王兵马众多之时,唯荀延微微一笑道:“此战必胜,一战擒之!宣王之乱就此平定矣。”
现在真的忠于濮阳邵的将领势力已经消耗得几乎见底,荀延自是不愿损伤晏巉的人马,他道:“宣王军阵臃肿,首尾难顾,只要派出精骑兵,杀了前头的威风。混乱散开,后方军士不明所以,必慌乱溃逃。一旦逃亡成势,宣王的命令难以下达,擒杀宣王易如反掌。”
濮阳邵听从了荀延的建言。
次日清晨,宣王的军队排开叫阵,让濮阳邵出来决一死战。
荀延道:“不急,以逸待劳。”
到了中午,宣王的军队滴水未沾,濮阳邵也没有出来。有将领劝鸣金收兵,翌日攻城,晏巉的卧底却笑道:“濮阳邵分明是怕了王爷!正是趁势扬威的时候,岂有退兵之理!”
宣王也大感解气,派使者出列将濮阳邵大骂特骂。
午后,位处后方的许多士兵连阵形也不维持,纷纷放下兵器坐地休息。
正在此时,濮阳邵带着自己的亲卫及一千精锐骑马杀出,杀得宣王措手不及!
濮阳邵挥舞着槊天戟,所过之处敌军人头落地,亲卫精锐亦是骁勇无比。
荀延站在城墙之上,暗叹:是猛将,却非明主。
城楼下宣王阵营果如荀延所言,一旦前方溃败,慌乱蔓延,后方许多士兵不是维持阵形杀来,而是慌不择路地逃亡。
宣王岷城之战时见势不对便逃,十分惜命,他阵下的士兵自是有样学样。
濮阳邵大胜,大军出城追击,宣王被擒。
濮阳邵问他临终有何感言。
宣王死到临头倒是英勇了一回,骂道:“我不过给你打个样,今日本王若遭不幸,明日就是你濮阳邵的死期!
“你这贼子,当真以为能安坐天下?一贼寇尔,人人得而诛之!”
濮阳邵一刀砍下了宣王的头,血沾半身。
宣王一死,不少投降的城池
又投了回来。濮阳邵并未追究罪责,反而大赦天下。
宣王的兵众有的降,有的负隅顽抗,又有各地起义,濮阳邵继续带兵征伐。
三月。大燕基本平定。
明明局面一片大好,濮阳邵内心却隐隐不安。
开春,濮阳邵带领大军凯旋。
庆功宴后,濮阳邵右手将林笑却抱在怀中,左手抚着新绣好的婚服。
金龙威严华贵,高不可攀。濮阳邵道:“我本来想着,若是战事不利,临死前穿上婚服与怯玉伮成婚,也算是死而无憾。”
无论去到何地,濮阳邵一直带着婚服。
岷城之战后,他患了疫病,急忙遣人将林笑却送到附近安全的城池。疫病之中,濮阳邵抱着两件婚服挺了过去。
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他穿上婚服,隔着山川江河洒酒祭拜娘亲。
他以为自己熬不下去了,一个人拜了天地和高堂。
有将领劝把皇后娘娘接回来。言下之意,若有不测,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濮阳邵严词拒绝,并不准人再提此事。
当初就说好了,倘若他身死,怯玉伮好好活下去,怎能再把怯玉伮往火坑里带,本就身体不好。他能扛,生老病死他一个人扛就够了。
后来濮阳邵熬了过来,但那贴身穿过的婚服却不得不烧掉。
他看着两件婚服在火焰中燃尽,心中竟似有悲鸣般,令他一时之间,好似回到了大雪压垮帐篷的年幼之时。
那时候,他从雪中爬了出来,看到玩伴僵死的身躯。
听到遍布的悲鸣。
他手足无措,他无能为力。
红色的喜服在大火中燃尽了。
两次,两次试图大婚都失败,连婚服也烧尽。
都说事不过三,濮阳邵抚着新绣好的喜服,心道,这一次,一定会顺利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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