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传宝就在店外,隔了一扇门的位置。
四周的温度已经降到了冰点以下,甚至比冰点更冷。
那是一种无法形
容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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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毛孔直钻心脏。
除了寒冷和店里无人自启的割肉机,更可怕的是,他还听到了“嘻嘻、嘻嘻”的欢闹声音。
声音清脆悦耳,宛如圣诞银铃,听上去是俏皮可爱的小女孩。
但这里哪有小女孩?
机器声音越来越近,好像那些玩家的血浆已经溅在了脸上,周传宝吓傻了,一动不动,这个时候,一锅头甩开狗绳,跑了上去,叼着周传宝的裤腿把他拽了回来。
周传宝惊魂未定瘫倒在地上,一锅头嫌弃地跑开了,因为被吓出的尿正在从周传宝的裤腿里汩汩流下。
沙音看向傻子前方的棉被沙发。
棉被里勉强露出半个脑袋,陈弦雨还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我就说嘛,别着急……”
这时,左边大饭店里的人气主播团也冲了出来,比先前冲进去抢注的速度都快。
一个个主播都是见了鬼的样子,一边逃命一边嚎叫着:“不行!这家饭店有鬼!谁他妈在饭店大堂里放棺材啊!!”
“嘻嘻、嘻嘻!”更多的女童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声音还追在主播们的身后,而敞开的饭店大门里,确实能看到一具长长方方的棺材的影子。
周传宝刚刚镇定下来,这一看,又差点吓晕过去。
江屑也吓到了:“不会吧,说好的经营游戏呢?怎么变成恐怖游戏了?又被劫持了吗?可喇叭很正常啊……哎,你们还记得游戏规则吗?这不会又是什么规则怪谈吧?”
沙音目视着周传宝留在地上的尿,尿已经冻成了冰,急剧下降的温度不是他们的错觉,但沙音肯定地说:“没有,那就是正常的游戏规则,并且已经说了,副本存在一定程度的污染,你想拿圣果治好他,你就要把净化度打满100%。”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棉被。
傻子正在悉心地替人把棉被盖好,还被青年抓住了一只手,青年用微微痛苦的声音说:“我好冷啊,栖川。”
傻子就迟疑着,隔着被子,从身侧弯腰拥住了青年。
人与被子之间仍然隔着一小截纯洁、绅士、克制的距离。
但已经够了。
闭着眼睛歪着头的烂人,埋在棉被和傻子的体温里,嘴角勾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那是一个得逞的笑容。
没人看见,除了男音。
【喂,你是真痛吗?怎么好像你在装病啊!】
男音发出了疑惑并且抗议的声音,他当然知道好大儿一直被疼痛折磨,但从未像今天这样,明明下副本之前还好好的,一来就倒下了?什么鬼?
骗骗熊孩子和没脑的鞋子也就算了,连他也骗?
“确实不太舒服……”陈弦雨无声地说道,“这个副本的污染程度恐怕比官方公布出来的重得多……不,不能用‘污染’这个词,这是恶神对于祂们处理不了的存在的称呼。”
【你是说副本里全
() 是鬼?】
“不如说美食城的这些店面,
鬼比玩家更早占领了居所吧?”
【哦豁,
这么多鬼吗?哪来的啊?】
“你说哪来的?你不想想报春市是个什么地方,男女人口出生比例超过150的重地,每年溺死的女婴不知有多少,周传宝他们一家人的样子太不正常又太正常了……这个城市出来的‘独生子’,哪里是真的独生子啊。”
【哦?你早就知道他上面还有个姐姐?】
“哦,一个姐姐吗?我还以为至少七八个姐姐才生出的儿子呢,取这种名字……谢谢妈,现在我知道了。”
【……草,你个畜牲!】
男音这两天确实很不高兴,因为好大儿抓着傻子一起睡觉,连小章鱼都可以一起睡,他却进不去好大儿的卧室,好大儿又用“你都有白月光了你进我卧室干嘛我们不避嫌的话你白月光他会不高兴的”之类的茶得一批的理由,拒绝放他进去。
可恶,到底谁是这个家的家长啊!
男音有种妈妈被早恋小情侣排挤在外的错觉。
但仔细一想,又不是这种情节在作祟,他无法形容自己的糟糕心情。
偌大的豪华别墅,虽有幽灵的专属房间,但房间里已经堆满了好大儿的快递,什么1积分快乐购、百货大促销、圣诞大福利……全是不值钱的破烂货,甚至令他生气的答题宝箱都堆了一墙壁,粉丝寄来的,不肯丢,堆在家里,说是不能浪费空间。
于是男音一个幽灵能干嘛,只能飘来飘去生闷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气,明明好大儿说的十分有理,但他就是生气,还没处发脾气,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周传宝的事情,也看出了周传宝全家的不安好心,但他才不会主动提供情报呢!
结果又被小畜生一句话套了出来。
可恶,太可恶了。
小畜生还一进副本就躺下,男音现在都不确定他是真躺还是装病。
如果是真躺,他勉强还能不和他计较,如果是装病……
男音哼哼唧唧地飘到前面,观察着小畜生的神色。
但陈弦雨若无其事地拎起被子捂住了脸。
江屑没注意到这边的小动作,还在和沙音商量。
其实进副本之前江屑就找她商量过,无论阿弦同不同意,他们都要尽力把圣果MVP拿到,他们不知道阿弦到底是什么病,才会痛苦至此,医院也治不好,牧师也治不好,但他们知道,阿弦的心里只有那个无限背包,他对圣果是没兴趣的。
但圣果据说死人都能救活,把他治好应该不难吧。
江屑平时吵归吵,他心里是把阿弦当成(在世的)最好的朋友的,他多想看到阿弦健康的样子啊——换句话说,阿弦只要健康了,他就没理由摆烂了!也没理由把脏活累活推给江屑了!
沙音没意见。
她平时话很少,入队时间也不长,江屑却能感觉到,沙医生和自己一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阿弦把她从困住她的“过去”
里拖了出来,那她也将以此生的情义回报于他。
所以两人不谋而合,都用私房钱买了一些阿弦说太贵了不要买的东西的,有备无患,他们真的很想拿到圣果啊!
不过现在并不是拿出来的时候。
江屑就看着主播们从饭店逃出来,在昏暗的过道里忙不择路,也不知谁撞到了谁,谁又摔了个狗啃泥,还有人头朝下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垃圾桶里的玩家破口大骂起来:“妈的你敢撞老子!”
“没有啊,不是我!”
被他逮住的玩家一脸冤枉,然后两人打了起来。
江屑好不容易把一锅头的狗绳牵了回来,狗却还在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汪汪大叫。
“嘻嘻、嘻嘻。”主播们的手提灯被打灭了,过道陷入黑暗,黑暗中再次飘过小女孩的声音。
周传宝吓得躲到了王栖川背后,期望大个子的体型能挡住可怕的东西,但毛骨悚然的声音又从空无一人的背后传来。
周传宝哀嚎一声,又跑上前躲到江屑那边,一锅头还在狂吠着,周传宝也顾不上讨不讨厌狗了,只要狗身上的跳蚤别蹦过来……一锅头忽然浑身狗毛竖起,狗头一转,四肢腾空扑了回来!
噗通!
周传宝被狗扑屎一样扑在了地上,狗特有的气味充斥在鼻腔里,周传宝整个人都不好了,但一锅头这时已经不吠了,反而乖巧地趴了下来,乌黑的眼睛惬意地眯成小缝,狗嘴张开,吐出舌头,发出狗狗被爱抚时高兴的“哈、哈”声。
周传宝看不到,陈弦雨不知有没有看到,反正江屑、沙音、王栖川都看到了——一锅头的狗尾巴,正在被某种看不见的存在抓在手里。
摸了一把又一把,都快摸秃了,才恋恋不舍放开了它。
随着狗尾巴被放开,一直萦绕在过道中的阴冷寒意也渐渐消失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斗殴的玩家们满脸是血地爬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搀扶着彼此:“刚才怎么回事?”
“真的不是我推你啊!”“我靠,难道是鬼?”“我都抱着黑驴蹄子了,怎么还会有鬼?”“肯定不是鬼吧,是不是别的队伍的选手,开了盗贼的隐身过来搞我们?”
说着,他们的目光瞄向了江屑。
江屑举起双手:“我什么都没干啊!不是我!不信你们问我的观众老爷。”
直播全程开着,有播到多少就不知道了,这次比赛看不到弹幕,江屑只能凭直播间的在线人数来判断……刚才似乎信号中断了一下?
江屑粉丝确实很多,沙发里的某个烂人更是,主播们也是靠流量吃饭的,不想败坏观众缘,于是就此作罢,准备抱团去寻找新店铺。
江屑喊住他们:“可你们已经注册了门店啊,不能更换了吧。”
主播们晦气地骂道:“但是饭店中间有个棺材啊,换你你住进去吗!比赛规则只是说不能更换,没说必须经营吧,我们大不了找个空地搭帐篷睡个30天,拿参
与奖好了,有什么问题吗?()”
……
“?[(()”
陈弦雨轻轻地说,“我听完了全部规则,其实从第一条规则开始,这游戏已经是地狱模式了,只是……玩家不知道,官方也不知道。”
“怎么?”江屑紧张了起来,“哪里不对吗?”
“最清楚的一点。”陈弦雨虚弱地伸出一根手指,男音更加看不懂他是真的虚弱还是假的虚弱了,只听他用更无力的声音说,“玩家队伍,一个队伍容纳6人,玩家团,一个团能容纳几百上千人,在别的游戏里,小队和大团似乎只有战斗力的区别,但在经营游戏里,你觉得区别是什么?”
江屑苦思冥想,沙音已经了悟了,不愧是小镇做题家,沙音用一种学霸的口吻对弟弟们说:“游戏规则并没有规定,占领店铺必须以小队为单位还是以大团为单位,我们潜意识里都会默认,几百人大团,天龙团那些,去占领最大的饭店,经营最大的客流量,对不对?”
江屑挠头:“对啊,但是大饭店成本也高啊,不是那么容易经营的。”
“对你个头啊!”沙音翻了个白眼,“天龙团,300人,可以拆成至少50个队伍,占领至少50个店铺,等结算时,大家都汇给龙霸天所占的店铺,他岂不是一人拿50倍的利润?别的队伍怎么和他竞争?那这游戏还玩不玩了?只要人多,占的店多,就能确保排名?”
“对啊!”江屑愣住了,“那我们还怎么赢啊?我们5个人一条狗,辛辛苦苦也就经营一家店铺,但是别人人多就能随便钻空子确保排名……”
江屑看向陈弦雨。
后者又埋进了被子里,明明阴冷的寒意已经消失了,但他似乎躺上了瘾。
“还是有赢的希望的。”被子里响起他懒洋洋的声音,“找一家合适的店就行,走吧。”
“怎么走?”
“跟着狗走。”
狗绳传来欢快的拉扯感,江屑这才发现,自从一锅头被看不见的大概是鬼的东西摸了尾巴之后,就一直眼巴巴地望着某个方向,表情贱兮兮的,明明一开始那么抗拒,但是被摸了就上瘾了,尾巴秃了都还想被摸,得到陈弦雨的肯定后,大黄狗更是迫不及待想往那个方向跑去。
江屑将信将疑地跟在了狗屁股后面。
沙音不置可否,傻子推着沙发,只有周传宝百般不情愿地和队伍一起挪动,他还使劲想把众人往别的方向拉:“别往那边走啊,一看就不吉利!”
“都是倒闭的店铺,哪有客流量啊!”
“你们看这家茶楼行不行?位置还可以啊,就这里吧?”
“那边不行啊,我记得吊死过人啊,哦,我是新闻上看到的,别过去了,小巷子里不会有顾客的!”
“你们怎么不信我啊!我是商人还是你们是商人啊!”
可惜江屑这个名誉队长只听陈弦雨的,陈弦雨不开口,牵狗的江屑就不会停。
一群人终于来到一
() 家家徒四壁的小破店面前。
一锅头疯狂摇起了尾巴。
“是这里吗?”江屑疑惑(),
“?()_[((),
桌子也没有,都不知道以前卖啥的,没招牌,没柜台,我们进去岂不是还要重新装修?”
“哈……”被子里的烂人打了个哈欠,“不装修真的不会有顾客吗?传宝?”
被cue到的周传宝浑身一个激灵,还好,他心想,这个地方不是他家从前在美食城的住处,他还以为自己家里的一堆烂事被发现了呢,比鬼还鬼气森森的陈先生才坚持要往这边走……
还好,还好,只是同一个方向,不是他家。
周传宝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态度也好了起来:“可以简单装修一下,我来设计就是了,今天就能搞完,装修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天卖什么,我建议从奶茶炸鸡卖起,这个我擅长……”
擅长两个字还没说完。
周传宝推开店门的手就像被冻在了空气里。
店里确实没什么陈设,既没有恐怖割肉机,也没有饭堂大棺材。
店里只有灰扑扑的墙壁,空荡荡的墙角,墙角的一堆破破烂烂的赠品玩具,和一件……脏兮兮的小棉袄。
在手电筒昏暗的光线里,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醒目的东西。
但周传宝的眼珠子却死死盯着那件小棉袄,错觉,他告诉自己,一定是错觉。
别人可能看不出脏兮兮的颜色,但周传宝一眼就看到了棉袄上的桃红碎花。
记忆中,那是姐姐周盼娣因为没有过年新衣服穿、所以穿了二年冬天都舍不得换的……一件30块钱买来的桃红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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