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弦雨在狼藉的厨房里发现了被忽视的东西。
是一个大型橱柜。
橱柜空间宽敞,通体由不锈钢打造,在平时存放粮油能很好地阻挡老鼠,在大火中经历了一定程度的变形,但也并无不寻常之处。
陈弦雨打开柜门,柜子空空荡荡,有足以容纳两个成年人的空间,曾经应该放满了厨房食材,不过现在就算有剩下的,也都已经被虎狼会搬走了,反正丢进流水线,一拌匀,毫无问题。
陈弦雨却没急着关门,他举起提灯,在柜门内侧找到了一片凌乱的划痕。
密密麻麻,深深浅浅,惊惶失措,触目惊心,不是老鼠啃出来的。
更不是炸鸡店日常使用会留下的。
“这是……!”
沙音凑近一看,立刻想起她职业生涯里见过的相似画面——她刚毕业那年,医院出过一个事故,没死透的人装进了太平间,等发现抬出来的时候,停尸柜顶上就是这种划痕。
陈弦雨说:“是人指甲挠出来的。”
是人被关在柜子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用尽全力想打开锁住的柜门,却只剩绝望的徒劳。
江屑比划了一下高度,“……小孩子的身高,一米二,伸长手,正好在这里,难道……”
江屑的脸色变了,和沙音对望一眼,“另一个孩子被关在橱柜里烧死了?不会吧,天底下有这么狠毒的父母吗?”
陈弦雨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又进行了一轮仔细的搜索,四个人忙活大半天,这次却一无所获,除去楼上的身高刻度和柜子里的挠痕,另一个孩子生活过的痕迹已经被大火吞没得干干净净。
江屑牵着二锅头又搜索了整栋楼,狗比人更敏锐,却也没能发现更多线索,时间流逝,空气越来越冷,比他们刚进美食城的时候还冷,江屑一个热血小伙都扛不住这种阴森刺骨的冷意,好像有越来越多的看不见的存在汇聚在屋子里,依稀还能听到小孩子的窃窃私语声,江屑知道,那都是鬼,和吓唬周传宝的鬼、在大饭店里住棺材的鬼、在烤肉店里玩绞肉机的鬼……都是同一种存在。
因为有恐怖副本经验,江屑这次很听陈弦雨的话,在确定鬼杀人的机制之前,一切轻举妄动都会变成丧命的导火索,他搜索一圈没有收获,就赶紧牵着狗回来汇合了。
“我都扛不住这种寒冷,阿弦那小身板更扛不住,还是赶紧走吧,大不了改天再来……”
然后江屑一提灯,发现陈弦雨正在看一份简历。
是他们看了很多遍的周传宝的简历。
周传宝,男,11岁
职业:商人
时长:129天
学历:初中
籍贯:喜见城(新),报春市(旧)
家庭成员:父亲(658天),母亲(129天),爷爷(89天),奶奶(71天)
纤长的手指落在昏暗的字迹上。
“你看这个。”陈弦雨递
给江屑,“这是周父变成玩家的时间。”
又拿出一份陈年报纸,“这是炸鸡店起火的时间。”
间隔不过两天。
这就有意思了。
“炸鸡店起火之后,烧死了家里另一个小孩,过了两天,周父变成了玩家?”江屑直觉这两件事之间没有关联是不可能的,但他的脑子一时又转不过弯。
为什么烧死小孩,为什么全家人都闭口不提,为什么都说周传宝是他们的独生子。
甚至周传宝自己都似乎默认了这件事。
发生了什么?
江屑不敢问陈弦雨,怕被嘲讽,他求助似地看向沙音。
沙音却只是冷冷吐出一句:“来了。”
啪!
提灯熄灭了。
空气里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嘻嘻呼呼的小女孩的笑声,从无到有,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看不见的小手在黑暗中挥舞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冷意,伴随着一阵阵笑声和私语。
“大哥哥,陪我玩。”
“大哥哥,留下来。”
“留下来,玩,玩……”
江屑甚至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小手试图握住了他的手腕,却在碰到十面骰的时候,又受惊似的缩了回去,江屑低头想看,一片漆黑,视野全无。
然后冰凉的小手又握住了他牵狗的手腕。
“狗狗,狗狗玩,玩……”
二锅头在此刻并没有展现出人类最忠诚的朋友的一面,反而没什么尊严地吐着狗舌头、竖起狗尾巴、哈、哈地摇个不停。
好像和小鬼玩耍才是令它最快乐的事,至于铲屎官的死活……
江屑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睁眼闭眼都是漆黑,刚刚还在身旁的伙伴们,似乎也无人理会他的呼喊。
“阿弦?沙医生?你们在哪?二锅头?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带我出去啊!”
无人应答。
找出口,找出口,只要离开这间鬼屋就好了,厨房不大,外面就是出口,江屑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黑暗中横冲直撞,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到那个近在咫尺的厨房出口。
“在这里哦,大哥哥。”
“这里、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