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文朔笑着开口,却让奚陵呆滞了许久。
他们的关系的确很好,但对方对他过分上心的态度,却也是非常明显的。
有时候,奚陵也不想这么了解白修亦。
可梅文朔话音刚落,奚陵就瞬间意识到,白修亦应当是和他说过些什么。
能是什么呢?无非就是“如果我死了,替我照顾小陵”云云。
奚陵甚至能想象到白修亦说这句话时洒脱的笑容。
于是他也跟着笑了一下,有些晶莹的东西从他眼角滑下。
不用做饭以后,梅文朔便多出了大把时间同奚陵唠嗑。
() 聊天聊地,聊生活乃至聊空气,反正就是不聊白修亦。
而有时奚陵睡着了,他便又会换个人胡扯,胡扯的对象,基本都是负责治疗及照顾奚陵的医修和杂役。
奚陵这些天状态有多糟大家有目共睹,甚至有时候,他看上去还有些……不太正常。
来这里的人都是经过了重重筛选,不少还曾得到过奚陵的救助,对奚陵是真的关心,但与此同时,因为不少人都将奚陵视作崇拜对象的原因,也是真的对他十分好奇。
“清芜仙尊总是对着手上的小木牌看,是朋友的吗?”
这人说的小木牌,是奚陵当初为了追求白修亦刻的那些,这块本来也是要送出去的,只是很不幸,还没来得及,意外便已先至。
闻言,梅文朔沉默了许久,忽然特别怨愤。
怨这灾难残酷,让无数人生死离别,愤有情人凭什么、凭什么不能成眷属。
他看着二人一路走来,也看着他们彼此相爱。
可偏偏,一死一生,一个至死没将爱说出口,一个眼瞅着就要疯了,还以为对方从未爱过。
“不是。”
沉声反驳了对方的话语,梅文朔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缓慢而又坚定:“他们是道侣。”
那天以后,清芜仙尊有道侣这件事情,就悄无声息地传了出去。
传着传着又变了味,变成清芜仙尊失了道侣。
再后来,又有人说,清芜仙尊疯了,因为死了道侣。
不过,无论哪个说法,其实信的人都不太多。
五州之中,清芜仙尊的谣言本就数不胜数,大家都没当一回事,随便听一听,这话也就从另一边耳朵完整地溜了出去。
勉强能够下床,是在近半年以后。
一百多天的时间,奚陵终于恢复了一点,至少不再突如其来地落泪,也偶尔能吃得下一点东西。
他似乎在渐渐恢复正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恢复原因并不是真的好了,而是因为师父。
他是后来才无意中知道的,师父伤的很重,可能……活不了多久。
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奚陵恍惚了很久。
他们几个相继出事,或许师父才是最为难过的那位。
可他却一昧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丝毫没意识到,师父得有多么痛苦。
奚陵开始改变。
努力吃饭、积极治疗,奚陵拖着疲倦的身体,硬逼着自己暂时放下白修亦。
他要快点好起来。
好起来了,师父才能放心,然后他要再想办法,治疗师父的身体。
又是煎熬的一天,奚陵有些麻木地咽下一口糕点,在阵阵反胃之中强行捂着嘴,逼自己下咽。
一杯水递到手边,奚陵没接,重新躺了回去。
华珩于是又默默收了回来。
虽然被逐出了师门,但到底是念着曾经的情谊,师父并没有将他赶下山去,放任对方一直留在这里,每日处理一些门内的琐事,也同时照顾照顾奚陵。
要说奚陵的“振作”最让谁欣喜,那大概就是华珩。
尽管对方始终对他爱答不理,但只要能看着他一点一点恢复,多余的,华珩也不敢奢求。
他做好了要一辈子弥补奚陵的准备,可现实,有时真的过分残忍。
华珩听说过一句话,叫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有一段时间,华珩总是在想,奚陵怎么能苦到这种程度。
一切的种子,从他偷偷拿回那个仙盟的法器开始,就已然种下。
仙盟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能策反华珩。
他们赌的就是华珩会将那东西带走,而只要他动了私心,对奚陵用了这个法器,目的便已然达成。
——那个法器里,有一道极为高深的追踪印记。
靠着这道印记,他们趁着一次师父闭关,抓走了才刚刚恢复了一点,连站都还有些站立不稳的奚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