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发指的地方实在太多,白桁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骂起,看来看去,最后怒目看向了唯一一个真正在场的徐雁竹。
“额……我说我不是故意的,大师兄您信吗?”
僵硬地笑了笑,徐雁竹脸上十分尴尬,隐约的一点心虚却怎么也掩盖不了。
她是在白桁挖坟的时候开的水镜,当时白桁实在疯得有点厉害,她不敢拦,又害怕对方当真撅了师弟的坟,让奚陵不能入土为安。
不知所措之际,徐雁竹第一反应,就是寻求支援。
但传讯符效率太慢,能即时传讯的法器她又没有,情急之下,最终用掉了这枚珍贵无比的水镜。
想到这里,徐雁竹还有些肉疼,这玩意虽然只有个面对面传音幻影的功能,论起珍稀程度,却足以和阴阳镜那般的天地灵物相媲美。
关键还是个一次性法器。
至于水镜的另一端,则是在祁旌身上。虽然祁夙夜看着不像有那个脑子害一师兄的人,但到底是个魔物,这人的脾性还暴躁古怪得很,提防着一点,总归没有坏处。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祁旌那边那么多人。
更没有想到,小陵压根没有死,大师兄会那么失态。
一开始,徐雁竹是真的被白桁吓到了,又是哭又是骂的,她家大师兄估计两辈子都没有过这样的狼狈,以至于重重震惊中,愣是忘记了身后的水镜。
再后来,那就纯粹是看入了迷。
她甚至还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生怕打扰到眼前两个人的甜甜蜜蜜。
想到这里,徐雁竹十分扼腕。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凭奚陵现在那个迷糊劲,说不定就亲上去了。
思及此,她忍不住瞪了水镜中的众人一眼。
一个个看着正儿八经,全都悄摸的不出声!要不是梅文朔兴奋的脚步声实在太大,她都想不起来这里还有面镜子。
瞪完人,她又转过身,硬着头皮对上隐约又有了暴怒趋势的白桁,小心翼翼开口:“那个……要不你们继续?”
说着,生怕给了对方心理压力,徐雁竹还不忘补充:“我这就把水镜关了,然后躲得远远的!绝对不妨碍师兄!”
话音刚落,她成功收获了一块横飞而来的沾满泥土的糕点。
“继续个屁!”
这头奚陵带来的火气尚未消散,那头还要被糟心的师弟师妹们看热闹,白桁烦躁不已,砸完了徐雁竹,又食指向下,隔空遥点了点水镜外的梅文朔。
你完了。
无声传递完对方即将倒霉的讯息,随后,白桁才重新收回了目光,沉声对徐雁竹开口道:“水镜拿过来,正好让裘翊和余顺给小陵看看伤。”
闻言,众人这才重新严肃起来,收回脸上的嬉笑,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奚陵身上。
奚陵看上去状态真的很差。
尽管不知何故活了下来,奚陵的
面色却也不比死人强到哪去,唇色惨白,精神萎顿,睡到一半还被白桁掀出来连抽带骂一顿收拾,此刻更是虚弱无比,恹恹地垂着眼,哪怕有白桁抱着,也显得摇摇欲坠。
完全不敢耽搁,众人立刻将余顺裘翊推到了水镜的前方。
毕竟一个是现今五州的第一圣手,一个是修真界第一天才医修的转世,虽然隔着水镜,依旧阻挡不了他们医术的发挥,白桁将一块凸起的石头二削两砍,很快做成了一个光滑平整的石椅,还贴心铺上了许多杂草,这才放下心来,将怀里的奚陵放到了石椅之上。
奚陵全程紧抓着白桁的衣角。
从白桁情绪稳定下来开始,奚陵就一直都是这么个状态,知道他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白桁没有多想,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倒是水镜里的梅文朔和水镜外徐雁竹见状,立刻揶揄起来,梅文朔甚至在另一头还吹起了口哨,那混不吝的模样,简直和白修亦一模一样。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熟悉的口哨声中,奚陵迷茫地转过头,不解地看他。
“你是谁?()”
又看向徐雁竹,冥思苦想:“你……唔……█()『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梅文朔吹到一半的口哨卡壳了。
徐雁竹咧到耳根的笑凝滞了。
水镜里的其余众人纷纷一惊,正在给奚陵看外伤的余顺裘翊更是一愣,一话不说立刻改变了治疗方向,转而查探起了奚陵的灵台。
所有人都慌了神,奚陵不是很明白地看着他们,悄悄钻进了旁边的人怀里。
“大师兄。”
有些疲倦的声音,让所有人又都稍稍松了口气。
好歹还记得一个人。
……
“没什么大概,只是他灵台碎得太过严重,恢复起来还需要时间,所以记忆上会有一点混乱。”
隔着水镜到底还是不方便,因而得出这个结论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从清晨转到了正午,二人找了间山下的小屋,先将奚陵安顿了起来。
几乎是刚一沾上枕头,奚陵就沉沉地睡了过去,睡时也没松开白桁的衣角,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只要松手了,就立刻会碎掉似的。
白桁垂眸,轻轻将奚陵脸颊的碎发拨弄到一侧。
奚陵显然还没有消化过来眼前的一切,而与之相应的,白桁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好像熬过来了。
一百年的天人两隔,上百天的相见不能相认,还有那道关于死亡的预言。
苦了太久,骤然结束,白桁的最大的感受,除了失而复得的后怕与震怒,居然是不真实占了绝大多数。
“他灵台恢复起来大概需要多久?”目光依旧停留在奚陵身上,白桁声音压得很轻,不想吵了他难得的休息。
“灵台完全恢复大约半年左右,记忆的话不一定,应该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裘翊一边说,一边惊疑不定地看
() 了白桁一眼。
余顺现在的医术还不太行,兼之还有着水镜的阻隔,因而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裘翊却是实打实地察觉到了,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正缓慢修复着奚陵的身体。
这些年来他名号很响,有不少大能曾找他治疗过旧伤,其中有好几位恢复速度快得异常古怪,他原本并不放在心上,只当是得了什么天地奇物,直到那天白桁叫他去整理一份恢复过快的大能名单,他才开始关注这个问题。
没上心的时候,再多古怪也察觉不了,特别注意以后,裘翊立刻发现了不对。
他还特意以复诊为由约见了其中一部分,果不其然发现那些大能的体内,都残留有一股类似的,他从未见过的力量。
非常轻微,以至于他要反复对比多次,才能确认那股力量的存在。
而现在,裘翊仿佛看到了那力量的浓缩精炼进化版。
没猜错的话,白桁应当是知道点什么的,可惜对方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奚陵的身上,压根也没往他这边瞧。
“小陵确定没事了,师兄这下可以放心去休息了吧?”
水镜关闭后,徐雁竹上上下下扫视了白桁一眼,见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怒火,当即又放松起来,忍不住趁白桁转身的功夫嘀咕:“长这么大就没见你这么发癫过,小陵这么虚弱,亏你舍得下手。”
“都当面说坏话了,其实你可以再大声一点。”徐雁竹这一句话音量压得特别低,白桁却像是多张了俩眼睛耳朵似的,明明背对着她,不仅发现了,还听得一清一楚。
说罢,白桁还冷哼一声:“他要是再敢干这种事,我还得抽他。”
对此,徐雁竹十分不屑地“切”了一声,半点不相信他的话语。
顿了顿,又道:“你好一点了吗?”
视线调转,徐雁竹看向了白桁右侧一直没放松下来的拳头。
白桁沉默,须臾:“你先去休息吧。”
闻言,徐雁竹一愣,下意识看了看白桁眼底的青黑。
这些天里,白桁的疲惫有目共睹,哪怕是修士,长达半个多月的不眠不休,也没几个人能撑住。
毫不夸张地说,换作徐雁竹,恐怕早就倒了。
但她到底没再劝,“吱呀”一声中,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而在她走后,白桁又重新回到了奚陵的床边。
虽然嘴上硬气得很,白桁的动作却十分诚实,偷偷在奚陵臀下塞了个薄薄的软垫,随后将手放在了奚陵的腕间,一路往上,感受着其下微凸的触感。
那里,看似完好的衣物之下,新添加了许多绷带。
全是伤。
回忆着方才给奚陵上药时看到的皮开肉绽,白桁目光明显沉了一点。
午间的阳光落下,奚陵睡着的脸更显消瘦,苍白的皮肤被暖光一照,像是要化开了一样。
这是他小心翼翼护着长大的人。
这是他宁死都不愿耽误的人。
却在
他死后,被人摧残到如此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