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盟垮台以后,玄阳门的几人便挑了个时间,从多个渠道,找回了很多从前的旧物。
首先第一个,当然是玄裕宗。
这片在玄阳门旧址上建立起来的宗门,残余了太多他们往昔的回忆。华珩对他曾经的师兄师姐们予己予求,送来了许多他们过去遗留的法器杂物,还差不多搬空了半数在玄阳门基础之上改造扩建的藏书阁。
其间有不少,都是随便拿出去一本,就可在修真界掀起腥风血雨的珍贵存在。
白修亦都接受了,不过虽然拿走,他却将所有藏书都给玄裕宗留下了拓本,同时还在玄裕宗挂了个客卿的名号,许诺他们每隔两年,就可以送几个弟子到玄阳山庄学习一段时间。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还拜访了一趟尊胜老祖,并在那里获得了许多师父生前留下来的字画。
尊胜老祖性格火爆,哪怕当年的宣阳,偶尔把人惹急了眼,也没少被他呛声。
但如此暴脾气的尊胜老祖,却在见到白修亦和奚陵的一瞬,悄悄红了眼眶,背过身偷偷抹了好几下眼睛。
白修亦和奚陵,全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尤其白修亦,从尚在襁褓就被宣阳捡回,多少回尿布都是他来换洗。
尊胜老祖此生,最无力的有三件事。
一件是好友伤重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宣阳离世。
一件是大渊之战前白修亦失魂落魄找到自己,竭尽全力试图扭转,却还是只能卜出九死一生的结局。
还有一件,便是被他算出必死的奚陵。
他从未有一日,如此开心于自己卦象的失误。
不过这开心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尊胜老祖就在看见白修亦偷亲奚陵之时,被气到吹着胡子瞪着眼,什么温情都散了个干净,拎着一把拂尘追着白修亦满屋子乱窜。
“伤风败俗!无法无天!不成体统!”
“那是你师弟!”
可怜尊胜老祖常年闭关,信息不灵通到了极点,没人告诉他他看着长大的两个小辈早就走到了一起,白修亦百口莫辩,险些没让暴怒的师叔给抽出什么好歹。
怎么一个两个三个,都是这种反应。
一边逃窜一边躲闪,白修亦简直欲哭无泪。
他算是发现了,上到一板一眼的二师弟,下到义愤填膺的队员。
每一个见到他和奚陵亲热的人,第一反应无一例外,全都是揍他一顿。
鸡飞狗跳,夹杂着几个师弟师妹的偷笑,奚陵徐雁竹故意作壁上观,就连看着一本正经的祁旌,都抱着胸站在一边,没有半点帮他解释的打算。
而等好不容易交代完一切,尊胜老祖头发都乱了,没好气地塞给了他们一大堆宣阳的字画。
“等等。”
走时,尊胜老祖突然叫住了他们,白修亦疑惑回头,却见这位一向严厉的老人家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佩。
玉佩晶莹剔透,造型巧妙,看上去是完整的一块,却能
一分为二,水光莹润中,有种神秘而又古朴的气息萦绕其间。()
“玄阳门有个传统,你们大概不太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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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门内弟子结为道侣,师门长辈便会送给他们一对玉佩。”
语速迟缓,尊胜老祖苍老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怀念。
“你们的师父不在了,我这个算不上师叔的师叔,却是不能让你们少了这份礼数。”
“这对玉佩……是你们师父最后那两年亲手刻的。”
那时尊胜老祖还不理解原因,现在却是终于明白。
他将奚陵和白修亦的手叠放在一起,再开口时,脸上浮起了欣慰的笑容:“师叔祝福你们。”
“去吧。”
*
将画像拿回山庄后,几人围坐在一起,颇有点爱不释手的架势。
“你看这张,对对,就是特别黑的这个小孩,这张是以前的小陵。”
“大师兄小时候居然也穿开裆裤?啧,我还以为你生下来就修为卓绝,呼风唤雨了呢!”
“有没有祁旌的?!老子……我要看祁旌!”
“咦?这个抱着小陵大腿的是掌门吗?”
清风拂面,玄阳山庄的桃花开了,一片片花瓣飘落,仙境般如梦似幻。
其实想要从宣阳这沓粗制滥造的画作中分辨人物,是件颇有些艰难的事情。
但从前有多嫌弃师父的画工,如今时过境迁,众人便有多么怀念。
他们甚至还人手挑了一张自己喜欢的画作,准备将其挂在自己房间。
只是挑着挑着,突然有人提议,他们以后也可以多画画像。
说话的居然是奚陵。
从尊胜老祖那里回来以后,奚陵便一直有些沉默,时不时就会看一眼腰间的晴水龙凤玉佩。
奚陵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认可。
但是怎么画,该由谁来画,什么时候画,却是陷入了犹疑。
最终,众人敲定,想画就画,谁画都行。
十分草率的决定,谁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就是这样一个临时起意,竟真成了玄阳山庄的一个习惯,贯穿了此后上百年时光。
以至于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几人临时起意,想要看看画像之际,却发现画像已经堆积成山,很是整理了一番,理出了整整五大本画册。
白修亦见状,大手一挥,给画册取了个名号。
通俗易懂,简单明了。
——《玄阳山庄纪事》
而几人则窝在一起,回顾着每一页画中的场景。
*
山庄纪事第一页,画师徐雁竹,画面内容,是玄阳山庄的后厨。
奚陵看到了其上傻站在门口的三道人影,立刻想起来,这是多年以前,神明离开五州的那个除夕。
那年春节印象深刻的事格外密集,以至于画册中,好几页都是那几日的场景。
却说那日交还完魔核回到山庄
() ,白修亦嘴上说着要带奚陵回去吃师弟师妹的饭菜,真的到了地方,却领着奚陵偷偷摸摸爬到了后山,在冬日寒风中依偎在一起,欣赏着大年三十的满天繁星。
可惜并没能欣赏太长时间,他们便在鞭炮声声里,被几个师兄弟叫了下去。
而等下了山以后,他们才意识到,上当受骗了。
徐雁竹叫他俩下来的理由,是除夕到了,该吃年夜饭了。
不曾想下山了才知道,这个饭还得自己做。
奚陵垂眸,如临大敌地看着眼前材料。
“这个要加水吗?”
徐雁竹:“要,加点水,然后揉几下就好。”
奚陵:“但它好像揉不起来。”
徐雁竹一愣,疑惑地回过头,看到了一大盆白花花的面粉水,而奚陵掐着诀,手中凝水咒的气息尚未散去。
徐雁竹认真思索了一下,到底还是诚恳地开了口,委婉建议奚陵可以去梅文朔那边。
奚陵去了,片刻后,梅文朔收获了一盆掺杂了半个案板的肉馅。
费劲心机骗来了只知道吃的小师弟下厨,没想到最终也还是以失败告终,奚陵袖子才撸起了不到一刻钟,就被无情地赶出了后厨。
一同被赶出的,还有只知道添乱和偷吃的祁夙夜。
祁夙夜一身红衣被面粉糊了个彻彻底底,嘴里呸呸呸一直吐着案板的碎屑,瞪视奚陵的目光幽怨无比,有盖不住的谴责蕴含其中。
奚陵无辜极了,毕竟他也想不到,祁夙夜居然是个连生肉馅都能来上一口的主。
白修亦在旁边看着二人的窘状,险些笑出了声音。
可惜,他也没能笑上太长时间,就因为意图在饺子里面加白糖,在祁旌面无表情指向门口的动作里,自觉离开了这片饱受摧残之地。
寒风起,三个被嫌弃的人大眼瞪着小眼,傻乎乎蹲在门口等饭。
*
山庄纪事第二页·私密版,画师白修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