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迟没再理他,坐在床侧抬起头,看了眼输液点滴,已经打完一半。
他神情太专注,顶头的灯色半映在他眸底,像是漾了层水光。
江黎看得心软,抬手替他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良久:“身上疼不疼?”
奚迟垂眸看他:“?”
疼什么?
“我现在身上气息还不稳,”江黎说,“可能会有影响。”
奚迟沉默好半会,才开口:“不疼,很久没犯症了。”
奚迟看着靠在诊疗床上的江黎,久违地想起桑游的话。
宁愿抄一天经都懒得上一趟钟山的人,现在好像成了钟山的常客。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两人安静了一会,奚迟开始秋后算账:“如果桑游不说,你会不会告诉我来钟山挂水的事?”
江黎答得自然:“会。”
“想说的。”
奚迟怀疑地看着他:“你没给我发消息。”
“不是睡了么。”江黎泰然自若。
奚迟正在思考这话的可信度,门忽然被推开。
老医师穿着一身灰色的棉麻唐装走进来:“来了?那过来检查。”
正事当前,奚迟收好所有思绪:“头疼不疼?”
“我扶你?”
“不是我要检查,”江黎笑了一声,朝医师的方向轻抬下巴,“过去,医师喊你。”
“我?”
“嗯,”江黎捏了捏他的手指,“来都来了,给医师检查
一下。”
奚迟:“……”
半小时后,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老医师和江黎讨论他身上返祖症的情形。
“犯症频率已经很低了,”老医师最后道,“养得很好,再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送走老医师,奚迟在江黎床边重新坐下,摊手:“手机给我。”
江黎什么也没问,把手机递过去。
奚迟点开短信界面一看——
是江黎给老医师发的消息,时间就在半小时前,麻烦他过来一趟。
奚迟心口酸软一片:“能不能好好休息?”
发着热,还想些不要紧的事。
“闭眼,”奚迟抬手遮住江黎的眼睛,“睡一会。”
江黎往里侧一躺,让出半张床:“上来。”
奚迟没动。
江黎:“钟山的诊疗床加了痠石,躺不坏。”
奚迟只好道:“我刚睡醒。”
“我知道,”江黎淡声说,“陪我躺会。”
奚迟沉默片刻,最终从椅子上起身,躺上床的瞬间,又看了不远处的门一眼,起身将护帘拉上。
他关掉两盏炽灯,只剩下诊疗床顶头昏黄的夜灯。
“睡吧,输完液了我喊你。”奚迟轻声道。
江黎闭上眼:“嗯。”
输完液已经凌晨。
初夏时节,白天日头很高,但夜间还有些微凉。
两人从医院后门走出来。
“今晚睡我那里?”江黎看了眼时间,问。
奚迟只顾着看手机屏幕,摇头。
江黎:“家里没人。”
奚迟心思还放在手机上:“不行。”
江黎沉默了半分钟,妥协似的开口:“我睡客房。”
奚迟翻手机的动作一顿:“……”
这语气……
所以原先他打算怎么睡?
想到某种可能性,奚迟手指蜷了蜷:“不……”
“睡客房都不行?”江黎在他手机上警告性地敲了敲,“我还发着热呢,男朋友。”
“要我睡阳台?”
“……”
“不是,”奚迟总算得空开口解释,“爸妈在家。”
江黎停下脚步,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家男朋友:“之前怎么没说?”
奚迟:“。”
一是出来得急,一是…说了江黎可能也不让。
江黎隔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抬手捏了捏奚迟后颈:“偷跑出来的?”
奚迟回以沉默。
也不算。
他出来的时候,施岚女士她们已经睡了,怕吵醒她们,就没发消息,但在房间里留了纸条。
“胆子挺大。”江黎失笑。
奚迟最终解释:“我留了纸条。”
江黎捏着后颈的力道重了两分:“好了,在爸妈发现之前,先送你回家。”
被江黎这声无比顺口的“爸妈”喊得不知道说什么的奚迟:“……”
车在春江花月小区外停下。
江黎带着人走到那盏夜明苔灯下才停下步子。
天边银月高悬,夜色澄如水,在奚迟脸侧打落一层浅白的荧光。
“冯叔在外面等,你快点回去,”奚迟道,“到家给我发消息。”
江黎站在原地没动:“然后呢。”
奚迟偏过头,在江黎唇角碰了一下,动作很是“敷衍”。
“生着病,待遇还这么差啊。”
“……”
夜色静谧。
“气息冲撞引起的低热。”江黎忽然说了一句。
奚迟:“我知……”
江黎:“不传染,别担心。”
话音落下,江黎抬高奚迟的脸,俯身吻下去。
晚风在两人身侧穿过。
耳鬓厮磨间,奚迟唇齿满是江黎滚烫的气息。
“男朋友。”江黎贴着他的唇角开口。
奚迟凭着本能从喉咙挤出一个字:“嗯。”
江黎声音带着笑:“教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学会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