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余光扫见她,惊艳地偏了偏头,咬着烟笑:“找游烈啊?”
他暧昧地勾着怀里女人的腰,肆无忌惮打量夏鸢蝶:“他在楼上……忙着呢。”
不知道是对方的眼神还是语气。
像是一颗火星,倏地,落进了夏鸢蝶心底。
于是烧起一片绵延的大火。
但少女面上却愈发冷若冰霜了,她目光四下一扫,确定这片阁楼单层面积不大,应该只有面前的楼梯一处。
她没回头地拎着长裙,朝楼梯跑去。
雪白的小腿在月光下盈盈,如雪色,又胜过雪色。
男人惊艳遗憾地落回眼,抱着怀里的女人问:“你说她们怎么就那么死心眼,连游烈今晚办这场趴的目的都看不出来?”
怀里女人偎着她:“什么目的呀,不就是轰趴吗。”
“这可是他朝他老子开的第一枪,”男人恶劣地笑,“他自己要下地狱,怎么还一堆人想跟着他跳呢?”
“……”
阁楼,二楼尽头。
一面离地长窗,开了半扇,白纱被夜风拂着,神秘又暧昧地扬在花纹繁复的意大利手工地毯上。
而另外半扇阖着的窗旁,叠站着两道身影。
月色迷晃。
游烈今晚穿了一身黑,与夜色化不开地模糊。
上身黑色休闲衬衫,随意开了两颗扣子,喉结在脖颈上凸起漂亮薄厉的折角,一直蔓延到藏在衬衫下的肤色白得冷冽的锁骨上。下身修身长裤,他腰抵着窗沿,懒折着一条腿,裤身就被撑起凌厉性感的线条。
最出众还是凌乱碎发下那张清隽的脸,一笑就蛊人的桃花眼,锐长的眼尾懒懒垂着,清挺鼻梁上打着淡淡翳影。
薄唇再勾两分不入眼的笑,漫不经心也像调'情一样。
夏鸢蝶拐上楼梯,迈入长廊,隔着几米够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根线的另一头,更远了。
她看着陌生得快要认不出的游烈,只觉得胸口里涨涩难消。
而偏偏也是这一秒,站在游烈身前的常涵雨似乎难忍,趁着一个弯腰的笑,她踮脚攀上他肩侧,像要试探地吻到游烈唇上。
月色下,清拔身影一滞。
游烈皱眉,冷淡的厌恶几乎溢出他漆眸,但他一动没动,还低声笑了。
那一笑里他漠然漆眸无意起挑。
余光扫过长廊,游烈瞥见了站在那儿的夏鸢蝶。
就一眼,也就一秒,游烈甚至来不及分辨,那是今晚在他眼前反反复复像挥之不去的少女投影,还是真实。
他只是下意识在女孩的眼眸里向后一退,躲开了身前的女生。
比起自己他更怕脏了那双眼睛。
常涵雨愣了下,扭头,望见不远处的陌生女孩,她往游烈身前贴了贴。
游烈没动,淡淡的躁戾浮上他眉眼——
几秒就够了。
够他知道眼前的女孩不是幻影,更够他看清她那件摘了衬衫打底后几乎性感得张扬的长裙。
于是维系了半晚的骀荡笑意又碎得干净彻底,像冰石砾末,凉洒在他眸里。
看一眼都寒人心神。
夏鸢蝶就在他那个眼神下,不疾不徐走了过来。
女孩轻仰着下颌,狐狸似的眼尾轻翘起一点,不知被哪种情绪染透,微微泛红。
睫毛也像抑着什么。
常涵雨感受到十分的威胁性,几乎要抱上游烈的手臂,但又不敢,只能虚靠着:“烈哥,她是谁呀?”
女生说话时几乎要吻到他衬衫领角上。
夏鸢蝶轻挑了下细眉。
游烈没理身旁的女生,更接近于没听到她的问题,他一双被情绪染得晦暗的漆眸只盯在面前的少女身上。
“我昨晚的话,白说了是么。”
话里情绪冷得压抑,像山雨欲来。
常涵雨有些怕,还有些幸灾乐祸,她本来以为这是个威胁,但看起来游烈对女孩的态度简直凶得吓人。
见都没见过。
“哎呀,烈哥你生气就别理她了嘛,让她走呗,别烦我们——”
夏鸢蝶望着游烈。
她声音极轻,还歪了下头,“谁走。”
“……”
游烈喉结滚动,他盯着夏鸢蝶一眼不眨,半晌才哑声:“你走。”
常涵雨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见游烈忽地起身,抬手,他狠狠握住夏鸢蝶的手腕,把人拉过身后。
望着被游烈拉扯着有些踉跄的少女的单薄背影。
常涵雨:“?”
一前一后的身影踏上阁楼通更上一层的楼梯,游烈握着夏鸢蝶手腕的手上青筋暴起,像是压抑着某种骇人的情绪。
直到三楼上,拐进走廊,游烈甩手,反身将人压在墙角:“你听没听见我昨晚跟你说了什么。”
女孩纤细的手腕被他抬起压扣在身侧,那双漆眸如晦:
“谁让你来的?”
一片寂静。
应该是离得近了,太近了,夏鸢蝶在游烈身上嗅到浓烈的香水、烟味,还混着酒气。她听见心底那片火星炸开。
少女徐抬了眸,手腕在游烈掌心下一抬:“松开。”
游烈深阖了下眼,难抑的戾意被他压回。
他指节一根根离开女孩的手腕。
夏鸢蝶得了自由,但没放下手——
雪白的胳膊轻抬。
少女漠然地动了动唇:
“游烈。”
“?”
游烈睁开眼。
然后他眼尾轻挑,就看见少女白净的手掌扬起——
她细白手指根根绷得紧勾笔直,带一点颤,像是要朝他挥下来。
游烈就那样看着,不躲不闪。盯着女孩素白的巴掌,戾然褪去,他眼尾甚至还敛开一点笑意。
男生落回眸,到她眼底,声线也哑然勾人:“要打我?”
“……”
夏鸢蝶微微咬牙,忍着什么。
游烈低嗤了声笑:“忍一晚上了么,还是一天了。气得眼睫毛都颤,怎么还忍着,”他话里抬手,像是要轻蹭过女孩软垂的睫。
只是到最后都没做。
那点情绪在游烈眼底搅弄更深更晦,他垂遮下睫。
真实情绪被压下去,他低垂着眸,不看她眼睛,面上那点笑意更松散而漫不经心:“要抽就快些,楼下还有人等我。尽过责你就可以走了?”
“——”
夏鸢蝶细白的手掌紧攥成拳,她撷住游烈松散的衬衫领口,狠狠将人往眼前一扯。
意料之外的“攻击”叫他身形一绷,撑墙的手臂蓦然偾直,本能积蓄张力的脊背线条撑起薄黑衬衫。
只是在下一秒,他身上一切强悍的攻击性侵略感又被意识松弛下来——
游烈任夏鸢蝶将他拽低,几乎靠到墙前。
游烈垂压下眼,笑意被锐长的眼尾刻出戾气。
他一动未动:“我说过了,别管我。不想被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就离我和这些人全都远点。”
夏鸢蝶却是没听他也没看他的,她将人拽近的目的只有一个——
女孩抬手,手指就勾进男生修挺长裤的裤袋里。
这一身布料都薄。
几乎是一秒,夏鸢蝶就察觉指尖下隔着布料的长肌绷紧,偾张,然后她被狠狠捏住手腕扣回墙上。
游烈眼皮都有些抽跳:“……夏鸢蝶。”
抹开了戾然和另一种更晦暗深沉的情绪,他深长的眼尾勾扬,那个眼神晦沉,像是要把她钉死在这面墙上。
夏鸢蝶却好像不在意一样。
她被他握着的手腕动弹不得,但在他指骨之上,她攥成拳的手指却一根根松开了。
黑色的圆石被她捏夹在指节之间。
——学他模样。
游烈顺着她侧脸而看过去,望见石头,他眼皮蓦地一跳。
夏鸢蝶转回来:“酒醒了吗。”
空气里少女声轻而寒。
“醒了就看着它,然后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打算这样作贱阿姨给你的天赋、人生和梦想了?”
“……”
阁楼楼上。
寂静的长廊里。
站在墙前,游烈没动,仍是那个俯压着少女扣在墙根前的姿势。
停了许久,游烈低头笑了声,然后偏回脸来。站得太近,这黑漆漆的一眼几乎要慑进夏鸢蝶的心底。
夏鸢蝶承认,那一秒里她短暂地后怕了下,于是攥他衣领的手松开。
但那丝情绪被游烈捕捉到了。
于是到了唇边的话被咽了回去,游烈带着气笑的低声,问了句:“狐狸,你就这样‘尊敬’回报你的英语辅导老师?”
“……”
不知道是那个笑还是语气,拨得夏鸢蝶心口一颤。
“还有,”游烈拿低声抵着她,叫她眼神都无可遁逃,“谁告诉你我喝酒了。”
夏鸢蝶一默。
安静两秒,她问:“真的没沾?”
“没有。”游烈低眸睨她,最后还是垂下手腕,也直回身,他拿走了夏鸢蝶手里的石头,顺势抄回裤袋。
“审完了就回楼上,今晚不要再下来,你当楼下是些什么东西。”
游烈说着,侧过去要走。
“——”
这一次是夏鸢蝶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凌厉的腕骨抵在掌心,硬得有些硌手,夏鸢蝶微蹙了眉:“你还要回去?”
游烈曳下漆黑睫尾,像是勾在睫尖的那点情绪淡去:“最后一遍,不关你事,你也管不了。走好你自己的路,别再回头了。”
“我偏要管呢。”
“……”
一点再难抑下的戾意灼穿游烈眸底的漆色。
他转身面向墙前少女。
“夏鸢蝶,你不要得寸进——”
压过他的声音,墙前的少女忽直腰,迫近,唇间呼吸都抵上来:
“选我吧。”
游烈骤然僵滞在少女的呼吸里,低压下眸。
他喉结深滚,眸子黑得厉害:“…什么。”
“——既然你一定要跳下去的话,那就选我吧。”少女接上话声,停在他下颌前,她仰脸,望着游烈像是要吞下她去的漆黑晦暗的眼。
“我来拉住那根线,决不许你坠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