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悬身体恢复顺利,在医生严密监控下,也没有引发旧疾。
他以为很快就能出院,结果被主治医生拦下。
阳光明媚的下午,医生开诚布公与沈悬谈话,没人知道具体内容。
只是沈悬没能出院,老老实实留下来休养,直至暑热袭来。
暑假的海城热闹非凡,沈家也喜事连连。
沈氏与观宁投资的工业园,成功上市,高开高走,一路长虹。
沈泉代替大哥敲钟,万众瞩目。
工业园项目,他亲自操刀,股改、融资、路演、上市,亚盛功不可没。
短短两年时间,亚盛已从国内二流资管,摇身一变,成为落地港城、欧洲、北美的全球投资机构。
直至今日,沈泉无需沈家背书,更不用沈悬提携。
他孤身站立在那里,便是一座不可跨越的高山。
沈涵主演的文艺片海外大爆,四国电影节提名,一项重量级影帝。
但他归来毫无水花,仍是兢兢业业。
电影国内上映,票房平平,所幸口碑不错。
沈涵终于摆脱寂寂无名,也因为沈家三少身份,接到不少大制作剧本。
市场猜想,他将成为资本宠儿,下一个金钱打造的演技派顶流。
谁也没想到,沈涵马不停蹄进组,是一部才十二集的武侠网剧?还是个配角?
媒体采采访围得水泄不通,台上沈涵高高的个子,礼貌躬低身体,让大家不用托举话筒。
他有点害羞,挠头随意说道:“小时候,有人说我像英雄,我就想圆个侠客梦。”
陈凉水正在食堂吃饭,身边是小组作业的同学。
他们边看电视,边叽叽喳喳讨论:沈涵帅得都可以写篇论文。
陈凉水默不作声,只停了筷子,一瞬不瞬盯着电视里的人。
沈涵还跟小时候一样,不抗晒,冬天白,夏天黑。
人少耍酷,人多害羞,又臭美,又窝里横。
唯独不曾退去的,就是可爱。
全场都以为,沈涵放弃大荧幕,去拍武侠剧,是个十足的臭少爷、中二病。
只有陈凉水知道,那年夏天,天很蓝,好久好久都没有云彩。
他值日画板报,老是有人捣乱。
不是扔了黑板擦,就是顺走彩色粉笔,还摇晃他踩的桌子,起哄欺负人。
陈凉水胆小又倔强,一边偷偷抹眼泪,一边咬唇坚持画画,直到天都要黑了。
沈涵被罚抄卷子,跑出来买雪糕。
他啥也没干,就嗦着雪糕,跟小狗一样,守在那里。
站累了,就蹲在地上,把个雪糕棍儿,嗦得咂咂做响。
“沈三,英雄救美呢?”有人不痛快,瞎起哄。
沈涵叼个雪糕棍儿,站起来,拽了拽校服裤子:“英雄不算。”
他又指着陈凉水:“美,算的!”
“切~恶心!”他们打不过沈涵,天全黑了,也就散了。
最后,看门大爷来锁学校大门。
沈涵把陈凉水,从桌子上抱下来。
陈凉水搭着他的肩膀,头垂得很低,结结巴巴说:“英、英雄……也是算的。”
“咦~肉麻。”沈涵抱臂,哆嗦着跑掉了。
娱乐新闻全部结束,饭菜已凉透,陈凉水掩嘴笑了。
骗子沈小狗,其实什么都记得!
沈瑜自从用开塞露炸了学校,就对化学情有独钟。
沈悬是很保守的家长,对他学化学,有点心理阴影。
但架不住物理、生物、化学的组合,选择面广,对沈瑜最有利。
他也只能祈祷,学校要坚强,挺住!
姚嘉运高考顺风顺水,如愿进入心仪的双一流大学。
那是一所离家很远的学校,他从未离省,又兴奋又胆怯。
考试前,沈瑜就怂恿他,放假两人一块,去大学看看。
高考完第二天,其他人都懒成一坨,或还在胆战心惊的余韵里。
只有姚嘉运,胸有成竹,背起包离家打工。
争取在沈瑜放假前,攒点钱,到时候一起去看大学,去看看从未走进的另一个世界。
高一下学期,沈瑜成绩突飞猛进,已冲进班级前十五。
下学期开学,他还面临重点班选拔考试。
以前,他心里对大学的感受,和动物园大象没有区别。
他过得浑浑噩噩,混吃等死都是最高夸奖。
反正也没人期待他,突然活得像个正常孩子。
但是现在,在他前头,跑着永不停歇、目标明确的姚嘉运。
身旁是期待他成长的大哥,对了,还有安妹和小啾。
沈瑜想,他必须给小啾做个好榜样!
……
整个夏天,港城都笼罩在蒋家易主风云里。
泼天流量,不让多少媒体人,年末奖金翻倍。
沈悬在医院电视里,看阿耀被记者团团围住。
医院的电视,不如家中大,缩小后的画面更显拥挤。
阿耀身边的保镖,孔武有力,破开涌动人群。
他像只茹素的鲨鱼,收起尖牙利齿。
闪光灯如倾泻的水银,照亮他年轻俊美的脸。
藏得再深,沈悬也能从他佯装无辜的表情里,读出无所畏惧的态度。
狼崽子被赶出狼群,孤傲地向着月亮奔跑。
在盛大如烟花的蒋家八卦里,无人在意,庒达案的调查销声匿迹。
由于阿耀之前,对两个叔叔赶尽杀绝,蒋家内部不寒而栗,他放弃股权,离开蒋家毫无阻力。
蒋天申如愿以偿,上台第一件事,就是假惺惺给阿耀,在家族基金里,留了份分红。
结果,律师文件送过去,阿耀笑着看一眼,就扔进大海里。
他离港
过海那天,天气不好,下着点小雨,灰背鸥在雨中自由穿梭。
不过一个海湾的距离,雨下大了,大颗雨滴砸在车窗上,四分五裂。
阿耀降低车速,打着转向灯,缓缓开下跨海大桥。
突然他看到,对面车道路边,停着辆熟悉的“雷霆”,车体宽大,顶高嘴长。
阿耀以前老嫌弃它丑,像匹诺曹的鼻子。
车慢慢滑向路旁,他看见“雷霆”的门开了。
沈悬走下来,阿坤飞快展开黑伞,遮住一小片天地。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伞上,飞起一朵朵晶莹剔透的水花。
大雨倾盆,衬得沈悬的身影,格外单薄。
阿耀说过今天回家,但未说具体时间,也不知道大哥在这里等了多久。
他抱起花盆,锁上车门,奔进大雨中。
沈悬本在犹豫,不太确定刚下来的车里是阿耀。
突然就看见一条人影,顶着瓢泼大雨跑过来。
他转身夺过伞,踩着积水迎过去。
阿耀日常生活非常守规矩,现在正做着他唾弃的事,横穿马路。
好在这边车不多,路也不宽。
他浑身湿透,来到沈悬面前,宽大手掌里,捏着一盆金枝玉叶,花叶微颤,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大哥……”
沈悬裤腿浸透,肩膀也湿了一半,举高黑伞,把湿漉漉的小狼崽裹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