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醉酒的中年男人路过,她只得死死攥着书包带子,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
就这么提心吊胆地回到家。
头顶的旧灯泡时明时暗,阳台上未干的衣服湿漉漉滴着水,她躺在床上,盯着陈旧斑驳的天花板,虽然早就知道租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还是觉得有股说不出的累。
真的能在这座小镇生存下去吗?
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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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是周一。
昨夜睡得不好,祁安有些头疼,起得也比平时晚,一路小跑才勉强赶上那辆公交。
到学校的时候,距离早自习开始只剩下十分钟不到,后面那个座位果然是空的。
看来钟思琦说的没错,他果然不常来学校。
早自习结束,广播通知全校同学下去进行升旗仪式。
“别写了安安。”钟思琦用手拨了下她的发尾,“咱们得赶紧下去,各班要查出勤的。”
写完最后一个数字,祁安停笔:“走吧。”
操场上人很多,高二年级都在西北角的位置,钟思琦踮着脚找到自班班级,两个人去得有些晚,只能站在队末。
学生会的人正在点名,抱着值周本的女生从头走到尾:“高二二班,缺席两人。”
老徐刚开完会过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声音拔高了一点:“班长,下去看看是谁没来。”
“……”
“老师。”前排一个男生解释,“班长今天缺席了。”
“那另一个缺席的是谁?”
话音刚落,后方忽然传来懒洋洋的一声。
“报告。”
男生声线独特,带着半醒未醒的哑,非常好认。
是陈泽野。
祁安当时正盯着地面发呆,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用余光往后看。
他今天换上了白色校服T恤,黑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脸上还是那副没睡醒的表情。
“不好意思啊老师,路上有点事来晚了。”
老徐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没和他计较:“下次注意。”
“谢谢老师。”
周围很多人在窃窃私语,但祁安却觉得他
的脚步声特别清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身后。
头顶阳光很好,地上一高一低两道影子贴合在一起。
李智辰嘿嘿两下:“野哥,还以为你不来了。”
“难得啊,今天你居然肯穿校服了?”
“你怎么困成这样,昨晚干什么坏事去了。”
陈泽野被他一连串问题吵得心烦,掀起眼皮睨他一眼,冷笑:“你怎么这么多话。”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大概只有半米,他谈吐间的气息若有若无地缠在颈后,那里的皮肤本就薄,神经也更加敏感,温热感丝丝缕缕的渗进血管,就像促进反应的催化剂。
祁安攥着掌心,把头埋得更低。
但这点异常还是没能逃过钟思琦的眼睛,她往这个方向凑了凑:“安安你不舒服吗?耳朵怎么这么红。”
祁安下意识用手捏了下耳垂,企图用这种方法让温度降下去,她声线细,声音也软,但话语里还是藏着难以言说的心虚:“大概是太热了。”
“确实,这鬼天气。”钟思琦对她的话表示赞同,又不满地看向身后,“李智辰你怎么这么矮,连太阳都挡不住,你看人家陈——”
她本来想说“你看人家陈泽野”,但又怕一个不小心触到大佬的霉头。
所以后半句话硬生生被打住。
李智辰没想那么多,一心为自己打抱不平:“关我什么事,你能不能讲点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身旁的两人就显得特别安静。
陈泽野垂眼看着眼前的人,低马尾松松绑在脑后,挡住纤细的脖颈,被风扬起的发丝若有若无地蹭在他胸口的布料上,耳尖上那抹绯红还没散去。
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动了动,将她彻底遮进阴影里。
……
升旗仪式后就是开学典礼,在操场上熬了一个多小时才解散。
钟思琦嚷嚷着要去小商店买水,祁安嫌里面人多,站在外面的台阶上等她。
她正无聊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祁安。”
转过身,居然是一早上没有出现的梁怀远。
他不再像昨天那般盛气凌人,眼下一圈乌青,疲惫的神态藏都藏不住。
“有什么事吗?”祁安问。
“昨天的事是我态度不好,对不起。”
他的表情并不好看,语气甚至有些不情不愿,但确实是在和她道歉。
祁安其实只是当时有些不好受,一天的时间过去,她也没太放在心上。
“没事。”
梁怀远没再说什么,转身很快隐匿在人群里。
“安安。”钟思乔从商店出来刚好撞见这一幕,她快步走到祁安身旁,警惕地看着梁怀远的背影,“他不是没来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了?”
“不会是又来找你麻烦了吧?”
“不是。”祁安摇头,“他来和我道歉。”
“道歉?!梁怀远?!”
“嗯。”祁安也有些莫名其妙,“他说昨天是他态度不好。”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钟思琦啧啧称奇,“他居然也有和别人道歉的时候。”
第一节语文课结束,祁安的头痛还是没有好转,恹恹地趴在桌子上,眼前的阅读马上就要变成鬼画符。
钟思琦到办公室去交作业,回来的时候却特别激动,神秘兮兮地趴在祁安耳边:“安安,我知道为什么梁怀远早上没来了。”
祁安其实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但还是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为什么?”
“刚刚在走廊里听别人说,昨晚放学,梁怀远被人堵了。”
祁安身子坐直了一点:“被谁堵了?”
“那我倒是不清楚呢。”钟思琦撇了下嘴,“不过你管他是谁呢,他昨天刚对你——”
“安安。”剩下半句话被咽回去,钟思琦顿了下,“你说,他早上来和你道歉,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啊?”
不等祁安反应,她又补充:“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
捏着笔的指尖不自觉收紧,声线里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颤,祁安艰难地吞咽了下:“什么事?”
钟思乔看着她的眼睛,琥珀色瞳孔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澈透明,她把声音又放的低了些,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
“我好像知道昨天是谁帮你领的教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