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混乱得像是一团浆糊,衣服也没力气换,祁安躺在床上,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
眼前闪过好多画面,从他们第一次在商店门口遇见,到医院输液室的陪伴,到奶茶店外默默守护的身影,最后定格在运动会的傍晚。
他俯身给自己戴上金牌。
其实她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要求他把什么都讲出来,伤疤就是伤疤,即使愈合也会牵扯皮肉,无端戳出一身痛。
他们认识的时间又不长,关系也没到那种地步,这些她都懂。
心口变得有些烫,呼吸渐渐沉重,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风声像是肆虐的恶魔。
卧室里的灯没有开,凝着水痕的玻璃窗上反射着她的身影。
不知躺了多久,祁安浑浑噩噩地从床上下来,目光穿过雨幕,停在院子里的另一栋。
灯没有开,视野里漆黑一片。
他还是没有回来吗?
或者说。
他今晚还会回来吗?
一瞬间有给他发消息的冲动,屏幕重新亮起,微弱的荧光填满房间。
指尖在键盘上方停驻,内容来来回回删改,但最后那刻她还是脱了力,手机滑落,陷进柔软的床铺里。
心情低落时容易瞎想,奇怪的想法划过心头。
过往那些偏爱与亲密,忽然在这一刻让她生出几分不确定。
他对自己会不会只是一时兴起。
会不会根本没想让她真正靠近。
但很快,她难受地摇摇头,试图将这些胡思乱想赶跑。
凌晨两点,外头雨势
更大,小镇已经完全陷入沉睡。
明椿巷137号的院子里,分明立着一道清瘦的身影,眉眼被凌乱的黑发挡住,周遭的气压就像这蔽不见日的黑夜一般低沉。
下颌线条绷紧,他仰头望向二楼的窗口,那盏他亲手放进去的小夜灯还没有关闭,暖黄色的光柔和清晰。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喉结不自觉滚了滚,手臂克制绷起,他的声音几乎被淹没,“是又失眠了吗?”
车缓缓在身后停下,车窗摇下,江驰逸拔高声音喊他:“阿野。”
陈泽野又多看了几眼,目光里满是留恋,才转身走过去。
“没事吧。”江驰逸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晚?”
“不用,现在就走吧。”陈泽野半偏着头,还在看那处,“早去早回。”
“到底怎么回事啊。”江驰逸叹了口气,“真的要要回临舟吗,你好好想想。”
“毕竟你爸......”
陈泽野嗤了下:“他带了个新女人回家。”
“我怎么也得去把我妈的东西带回来。”他脸上的表情落寞下去,“继续留在那儿,我怕她嫌脏。”
江驰逸说不出话了。
车窗上倒映着男生的淡薄锋利的面庞,未干的水珠滑落,唇角绷得很紧,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驰逸想起来很多年前,就在沈初宜发生意外的那个晚上,陈泽野好像也是这样。
那个时候他不过十一岁,临舟夏末的最后一场雨,将他身上的最后一根软肋也打碎。
陈泽野的声音把他从过往中拉回:“今天晚上,她怎么样。”
“不太好吧。”江驰逸说得有些为难,“晚饭没吃,一路上情绪都不高。”
“阿野。”他欲言又止,“我觉得她好像也挺喜欢你的,你真没必要......”
“有必要。”
这次他的语气很干脆:“你没法理解。”
“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现在这副样子。”
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狼狈。
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不堪。
更不想让她觉得,陈泽野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今晚的事谢了。”陈泽野头压得更低,没什么语调,“有机会请你吃饭。”
后来的很长时间里,江驰逸反反复复地想,喜欢到底是什么。
居然让陈泽野那样一个骄傲的人跌入尘埃,自卑到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