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姝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但又不好再继续说下去。
祁安说的不完全是假话,新校区只有两个学院,学生数量少,图书馆里的座位很好找。
笔尖沙沙擦过纸张,书页声簌簌翻过,偶尔伴随着键盘的轻敲,但并不让人觉得吵闹。
距离期中考没剩下几周,计院又是出了名的内卷,课业实践两线并进,还要分一半心思搞竞赛,每个人都不知疲惫地争分夺秒。
晚上九点半,祁安将最难搞的学科论文写完。
长期保持相同的姿势,肩颈略微酸痛,手攥成拳来回敲打。
透过自习室的落地窗,她看见外头夜色正浓,昏黄路灯下零星有雪花在飘。
耳机里放了首旋律轻松的歌,紧绷的神经难得松懈,心思也跟着放空。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只是那天的黑色身影一直在脑海中盘踞,她想来碰碰运气。
电脑课本装进提包,祁安从图书馆里出来,照旧在附近几个教学楼前转了转。
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闻姝发来的消息。
【瑶瑶:安安,你还在锦昌那边吗?】
锦昌就是新校区所在的地方。
祁安低头打字:【在的。】
【瑶瑶:那你能不能帮我带份夜宵回来啊?锦昌那边有条特别好吃的小吃街。】
【瑶瑶:[可怜巴巴]jpg.】
祁安从台阶上下来:【你把位置发给我吧,我去找找。】
【瑶瑶:好的!爱
你!】
祁安跟着地图走了很久,
最后拐到一片很老很旧的小巷。
只不过她们运气不好,
受到天气影响,那天晚上没有人出摊。
祁安把这个坏消息告诉闻姝。
【瑶瑶:呜呜好吧。】
【瑶瑶:宝贝你辛苦了。】
【瑶瑶:你一会儿怎么回宿舍啊,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这阵风吹得有点大,祁安把衣领往上拉了拉:【不用啦。】
那片地形有些复杂,和市中心的建筑风格也不一样。
陈旧荒凉的小巷,一砖一瓦都透露着腐朽与衰败,让人不由自主想起黎北那座小镇。
许是近乡情更怯,祁安没急着离开,摇摇晃晃,脚步很慢地向前走。
女孩单薄身形被勾勒在地上,又经路灯光影拉长,她抬起手,带着几分矫情与文艺,让暗光在手指缝隙中倾泻挤出。
直到酸痛感袭来,她才一点点将手臂放下,然而就在那缝隙当中,她叠着光影看见个人。
个子很高,黑衣黑裤。
他走在街角最暗处,背影带着很重的颓与倦,就像电影落幕时分的苍白镜头。
祁安用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很痛。
不是梦。
黑夜寂静又漫长,整条街上都回荡着祁安的声音——
“陈泽野。”
陈泽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祁安。
以至于那三个字从身后传来的时候,有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那是梦里才会反复出现的场景。
但还未来得及进一步思考,祁安已经不顾一切地跑了过来。
手提包从臂弯滑落,砸出一声闷响,祁安双手紧紧环在他腰上,眼泪受不住一般,大颗大颗往下掉。
言语中蓄满委屈情绪,祁安再次叫他的名字。
“陈泽野。”
喉结生涩地上下滑动,轮廓线条紧绷,他没有否认,艰难说出一个嗯。
感受到她肩膀颤得厉害,陈泽野知道她哭得很凶。
不能哭啊。
外面天气这么冷,这样哭下去会生病的。
江大不为交换生提供宿舍,他租的房子就在几米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他只能先把人带过去。
风雪隔绝,墙上的灯被摁亮。
祁安眼睛哭得通红,目光却紧紧盯在陈泽野身上。
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头发短了很多,人也瘦得过分可怕,本就分明的五官更显凌厉,冷白肤色染上几抹病态。
外套领口松松垮垮,肩胛骨嶙峋向外突出。
墙上时钟滴滴答答。
她又分心打量起这间房子,才发现里面的环境到底有多糟糕,和她在黎北钟灵巷住过的那间很像,只不过面积更小,设施也空荡,只有一张狭窄的单人床。
墙皮潮湿反渗出水意,空气中弥散充斥着腐败的霉气。
祁安眼泪掉得更加厉害,就像失了闸的洪水。
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陈泽野从口袋里找出干净的纸巾,动作很轻帮她擦掉眼泪。
声音沙哑到极致,就像是被打磨过那样,他眼睫微颤地说:“别哭。”
可祁安怎么也控制不住,头颈难以自抑地垂下,眼泪乱七八糟落满他的掌心。
像是火山爆发后的熔浆,每一寸皮肤都被灼伤。
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响起,闻姝语气很急切:“安安,你怎么还没回来啊。”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还有二十分钟就要闭寝了,今晚宿管阿姨要来检查的。”
“瑶瑶。”
祁安压住嗓音中的颤,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异常:“今晚我有事不回去了。”
“阿姨来你也不用替我隐瞒,实话实说就好。”
电话挂断,视线迫不及待重新落在陈泽野身上。
可前后不过半分钟,他的情绪好像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陌生,晦涩,还带着几分不忍。
时间安静了几秒。
祁安听见他开口说——
“安安。”
“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