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得以平安产子,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裴铮,他在产房外头听见孩子那清脆的啼哭声时,心中不知有多激动。
但很快里头就没了动静,裴铮尚未来得及喜悦,心就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朗声让稳婆出来回话。
稳婆听到声音,很快就从屋子里出来,刚要说两句吉祥话,就被裴铮劈头盖脸一顿质问:“为何里头没有了哭声,孩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裴铮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若非稳婆亲眼所见,她当真不敢相信,里头那女人只是个妾,“世子爷请放心,孩子好得很。方才哭了几声这会儿正在他娘身边睡得正香呢。”
“小人接生过那么多的孩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白白净净的。”
稳婆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把那孩子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裴铮听着高兴,让福财将早就准备好的赏钱赐下去,还特意嘱咐再给稳婆多一份。
稳婆得了赏钱,心里自然更乐呵,便起了奉承心思,“世子爷可要瞧一瞧孩子?”
“这会儿能进去?”裴铮诧异的问道,实则他早就想进去看看朝朝,不过一直被人拦着,此番听到稳婆的话,自是满心疑惑。
稳婆接生了那么多的孩子,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要求,产房污秽,平常男子恨不得可以离的越远越好,哪里会有裴铮这样的想法?稳婆只觉得分外新鲜。
她在心中腹诽着,面上却堆着和善的笑,“自然是将小少爷抱出来。”
裴铮听她这么说,想都没想的拒绝,他心中的确是着急见到孩子,可如今尚不到四更天,外头狂风大作,把个娇弱的孩子弄出来,实在是没必要,“无碍,我且再等等。”
稳婆听罢自然不敢多言。
欢欢喜喜地去领赏钱。
裴铮一直等到产房收拾好,里头的血污全部散去,才得以进去看看孩子。
屋内。孩子早就已经睡着,小小的一团裹在襁褓里,依偎在朝朝的身边,果真如稳婆所言,白白净净的十分可爱。
“他睡着了?”裴铮小声的问道。
朝朝轻轻点头,她明明已经累极,却一点都舍不得睡,只是默默的看着孩子的睡颜,朝朝甚至都觉得,她可以看到地老天荒去。
裴铮的情况也不比朝朝好多少,他眼叶不眨的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小手,软软的触觉让裴铮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看着那个孩子,心中浮现出许多的期待,明明他此时此刻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儿,裴铮就已经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后。
他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个孩子,半晌才开口说道,“只是这孩子长的,太漂亮了些。”
裴铮并非是夸赞自己的孩子,甫出生的孩子极少有长的好看的,可眼前这个孩子不一样,鼻梁挺翘,眼线纤长,看着漂亮极了。
裴铮的心中却开始犯愁,一个男孩若是长的太漂亮,也不知是不是一件好事。
朝朝却没
有裴铮那么多的忧虑,
比起孩子长的丑,
她更希望孩子是长得漂亮的,她拉过裴铮的手,在他掌心里写字:你不喜欢他吗?
裴铮莞尔,让她不要胡思乱想,“这是我们的孩子,我如何会不喜欢?”
朝朝软软的笑起,目光又落到了孩子的身上。
裴铮却问起朝朝的情况来,“你可还好?”
朝朝轻轻点头,生下孩子之后身上所有的不适仿佛都消失了,她如今很平静,见到裴铮那么喜欢这个孩子,朝朝就更加高兴,这个孩子可以得到父亲的喜欢,那是再好不过的。
奶娘很快出现将孩子抱下去喂奶,朝朝看着奶娘把孩子抱走,心里不知为何多了些惆怅和不舍。
她很想将孩子给抱回来。但到底将这冲动给抑制住。
朝朝想要起来喝水,裴铮便亲自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春荷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端上了早早就准备好的温水。
裴铮拥着朝朝,将她真真切切地抱在怀里,感受到臂弯里的温度,才放松下来,先前他看不见朝朝,也听不到她的动静,心中担忧不已,“朝朝,你受苦了。”
朝朝虚虚的抓着裴铮的手臂,就着他的手将那杯水喝完。
她当真没有觉得辛苦,只是心中多少有些茫然,孩子就这么出生了,这般不打招呼的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朝朝尚且没有准备好,要怎么面对这个孩子。
但已有身为母亲的本能,孩子才刚刚被抱走一会儿,她就有些受不住,只是她很克制,并未多说什么。
就连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裴铮都没有发觉。
裴铮虽然也很喜欢这个孩子,但他毕竟没有十月怀胎,体会不到朝朝的失落,孩子被抱走时,他只觉得松了一口气,方才瞧着那小小的一团,他紧张的连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
生怕不小心碰坏了他。
奶娘喂完孩子,就将孩子抱了过来,见裴铮还在,想起这府中关于世子爷的传闻,便试探着问裴铮,可要抱一抱孩子。
裴铮的身体瞬间僵住,诚然他是心动的,但认真的想了想还是拒绝,“罢了,这小东西浑身上下这么软,莫要把他给摔了。”
话语里的珍视之意任谁都能够听出来。
奶娘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今日她存了心讨好主家,自然要再试一试,“世子爷您放心,有奴婢在,定不会说让小少爷有事。”
因为奶娘的保证,裴铮才试探着要抱孩子,只见奶娘小心的将孩子放在裴铮的怀里,指导他要怎么抱。
软软的身子依偎在自己的怀里,裴铮的手僵直一片,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昔日从不知道,有朝一日他会拿这么一个小东西一点办法都没有,明明他才这么一丁点儿大。
但裴铮已经恨不得将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悉数捧到他面前。
裴铮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两步,待适应之后便抱着孩子来到朝朝跟前,献宝似的同她说,“你瞧,他睡着了。”
小孩子睡着本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儿,奶娘和稳婆见的多了,只当这世间稀疏平常的事情,但对于裴铮而言却一点都不一样。
眼前的这一个,是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朝朝更是乐得配合他。
两人所有的心思都在孩子的身上。
最终还是稳婆说孩子的骨头尚软,不能长时间的抱着,裴铮才依依不舍的将孩子放在摇篮里。
朝朝本以为奶娘会带着孩子离开,哪曾想裴铮却推着摇篮放到她的床边,郑重其事和她说话,“母亲原本的意思,是将孩子带去正院抚养,你莫要难受,孩子可以养在祖母的膝下是极好的一件事。但你才刚刚生完孩子,定然会舍不得,我已和母亲说好,待你出了月子,再将孩子送过去。”
朝朝愣愣的听到这些,心中淌过一丝暖流,她可以想象的到,裴铮为此到底做了多少努力,他其实成全了她太多太多。
如果,她和裴铮不曾有过曾经,她大概会满足于现状,甚至会觉得欣喜。
只可惜人心不足,朝朝永远都不会满足的。
她看着裴铮,默默的比划着手势:夫人她,可有说什么吗?
“母亲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你好好的修养。”裴铮轻描淡写的开口,并没有和朝朝说太多。
阮氏并不会心疼朝朝母子分离,同裴铮说既已经决定将孩子记在正妻的名下,总不能再让朝朝有什么不该生的心思。
可裴铮却不这么想,横竖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又何必这般残忍。
朝朝看着摇篮里的孩子,眼眸中染上了异样的神色,她看着裴铮,差点掉下了眼泪,惹的裴铮哭笑不得,“我听说生完孩子是不能哭的。”
朝朝诧异裴铮为何知道的那么多,原本是想问他的,可看着裴铮那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只当他是博学多才。
就像在孕期时,裴铮总是能知道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
但朝朝从不知道,所有的博学多才和轻描淡写,都是裴铮背过人去和大夫请教而知晓的。
孩子在摇篮里睡得香甜,朝朝也十分困倦,裴铮便强硬的将手掌盖在她的眼皮上,让她好好的休息,骤然的黑暗让朝朝有些紧张,她下意识的握住了裴铮的手,耳边传来了裴铮温和的声音。
朝朝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但很快就恍恍惚惚的睡了过去,她久违的梦到了东水乡,哪里有很熟悉的泥瓦房,里头有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那人依旧是从前的打扮,只是和从前有所不同,他的面前有一个小小的摇篮,里头睡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他见到朝朝,很高兴的招呼着她快点过去:“朝朝你瞧,宝宝睡着了。”
朝朝倚在门边温温柔柔的笑了起来。
她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孩子,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
不知过了多久,朝朝醒了过来,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她只觉得胸前涨涨的疼,只恨不的上手去揉一揉。
只是她羞于启齿,
唯有默默的忍耐着。
但这疼痛是常人难以忍受的,
不多时她的脸色就惨白一片,
很快就被人发现端倪,春荷着急的问她是怎么回事,朝朝却不想说,只是摇头。
最后还是奶娘奶完了孩子过来发现了问题,忙命春荷打来热水给她热敷,朝朝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姨娘不必不好意思,女人生完孩子都会如此的。”
“姨娘莫要担心,等到喝了回奶汤便会好的。”奶娘一个劲的安慰着朝朝,殊不知朝朝再听到这些之后,心情变得有些惆怅起来。
奶娘的手法很是专业,热热的帕子敷上去,很好的缓解了疼痛。
晚些时候,府中嬷嬷送来了回奶汤,朝朝并不需要亲自哺乳孩子,便不用忍受这份折磨,若是放在以前,她也许会因为不能亲自喂养孩子而难受,可如今她却是毫不犹豫的接过那碗汤药。
这一碗药下去,她和孩子之间的联系,就已经被斩断大半。
朝朝的月子坐的很轻松,她并不会干涉奶娘和春荷带孩子,何况孩子还时时刻刻的在自己跟前,在孩子醒着的时候,朝朝就会让春荷将孩子抱到自己的跟前来,她往往什么都不会做,只是看着孩子就觉得非常幸福。
这日子过的简单而又幸福,若真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这么久了孩子还没有名字,裴铮一直都未曾给孩子取好名字。
朝朝也并没有去催促。
旁人只是小少爷小少爷的喊着,而朝朝……
朝朝就更加简单了,她不会说话,孩子无论取什么名字,她都没办法叫出来,所以她从不去催促裴铮。
何况,朝朝的心里还有一些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