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裴铮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他不再毫无情绪,取而代之的是焦急和担忧,“朝朝,你不要乱来,刀剑无言…你…”
朝朝却不回答,只是往前走了两步,手中的刀刃又靠近了一分,刀剑无眼吗?他竟然也会说这样的话吗?
那…他到底是怎么做出这些事情来的?
“裴铮,只允许你自己那么做吗?你自己做了,便是认真仔细的考虑清楚,旁人做了,就是乱来是吗?”朝朝的心中自然是不悦的,她看着裴铮,心中更是难以忍受,“只准你威胁我,不准我威胁你吗?”
裴铮沉默下来,他如今只能看的见朝朝脖子上的匕首,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想,他哪里是威胁朝朝?
哪里是逼迫他?
他只是…没有了其他的办法而已。
所以才会采取这最极端的法子。
“我没有威胁你,我只是…”裴铮要解释的话,却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仿佛说什么都是错的,仿佛说什么都是借口,他便是目的在纯粹,如今也变了模样。
“你先把匕首放下。”
“你先下来。”
“你若是再不下来,我就死在你的面前。”朝朝语气冷淡道,“你知道的,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裴铮只觉得距离自己的目的,仅一步之遥。
两人谁也不让谁,可最终妥协的人,还是裴铮,裴铮起初是不情愿的,可朝朝却用匕首,再自己的脖颈上划出了血痕来。
殷红的血液顺着雪白的颈落下,刺痛了裴铮的双眸。
他就算是再不情愿,心中也有了答案,裴铮一步一步的从高处走了下来,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如今更是如此,并没有很长的路程,裴铮却走了很久很久,上去的时候信心满满,这会儿下来却有些狼狈不堪。
他的速度不快,但朝朝却已经没有了耐心。
“我会下来的,你先把匕首放下。”裴铮的声音有着显而易见的慌乱,但朝朝却根本不为所动。
那匕首连一寸的距离都未曾挪开,“快一点下来。”
她的目光和态度都非常的坚持,就是要看到裴铮平安,裴铮就在她的目光之下,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快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当裴铮要接近朝朝的时候,朝朝却出乎意料的往后退去。
“朝朝?”
裴铮很不理解朝朝的行为,他看着她,只觉得难以置信,“朝朝,你…”
“裴铮,之前我只当你不清醒,现在我要你好好的回答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朝朝冷声道,显然是不相信裴铮之前说过的那些话。
那些话无论裴铮说的有多么的好听,朝朝都知当他不清醒。
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他看着朝朝无奈的苦笑道。
“我只是,想把阿阳还给你。”裴铮的声
音显得非常真诚,
他是当真那么想的,
所以才会那么做。
“你从那个地方跳下来,就是寻死。”朝朝冷着脸说道,“这底下都是山路,都是碎石,每年在贺兰山摔死的人不计其数,但他们摔下来的地方都很高。你若当真想寻死,就继续上去,从半山腰跳下来,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朝朝说的话,裴铮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但他的本意当真不是要寻死。
他只不过是……
“朝朝,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我只是…”
“你只是想要再失忆一次?把什么都忘记的干干净净,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了吗?”她的话语,犀利非常。
裴铮纵有千万种理由要解释,面对朝朝的淡漠,他依旧什么都解释不出来。
他原本觉得自己找到了最合适的法子,如今一听朝朝这话,就像是自己在闹什么脾气一般。
“我…”
“先不论从这上头跳下来,你是死是活,便是勉强活着,若落了个半残,你要如何?”朝朝知道自己的话说的很重。
但她今日当真被气得不行。
她只觉得裴铮做事,半点都没有考虑过后果。
“便是你忘记了一切,你也不会是阿阳的。”朝朝这话说的非常笃定,裴铮先前也不是没有失忆过,他失忆的时候,同样忘记了一切。
但他同样不是阿阳。
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连性子都变了很多,便是有一点点熟悉的影子,但是他也不是阿阳,甚至都不是裴铮。
只不过是性子有一点点的相似。
“便是你侥幸的忘记了一切,全须全尾的活着,可你也不是阿阳,你的记忆还是有一天会恢复,到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朝朝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
一个比一个可怕。
让裴铮毫无招架之力。
“我……”
“你打算再失忆一次吗?”朝朝冷漠的说道。
“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是要从贺兰山上再跳下来一次,还是要去河里泡一宿,看看能不能失忆?”
裴铮已经说不出任何的话来,朝朝仿佛把后面所有会发生的事情,全部都想了一遍,他沉默以对。
而朝朝,早就没了任何的耐心,“你可知道岑大夫为了你,操了多少的心,日日夜夜的看着医书,想要你好起来,裴铮,意外之所以是意外,是因为它的不可控。”
“你若是刻意为之,只会适得其反。”
“谁都不知道,下一回你还能不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裴铮猛然被人教育了一通,这会儿已经说不出任何的话来,只是怔怔的站在朝朝的面前。
他看着朝朝,心中想着的却是让她把匕首放下,“你流血了…”
朝朝见他没了那股子疯劲,才堪堪的放下了手中的匕首,上头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血迹,朝朝将匕首上的血迹擦干净,将匕首收了起来。
脖子
上的伤口并不算很小,但朝朝根本就不在意,只是冷冷的看着裴铮。
问他到底清醒了没有。
“我只是…”裴铮下意识的开口解释,朝朝目光平淡的看着他,仿佛是在等着他的解释,裴铮的心里有着许许多多的想法,可是在这个时候,竟然也解释不了。
他张了张口,只觉得什么解释都是多余的。
“我…”
“你若是当真出了意外,你可有想过玖玖?”朝朝的声音很是冷淡,她说这话的时候,裴铮罕见的没有反驳。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到底有多么的疯狂,可是他…
“玖玖会接受不了的。”朝朝的语气很是平淡,她越是冷静,就衬托的裴铮越是不理智,面对朝朝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所有的解释都变得苍白,唯余沉默。
朝朝甚至也不想要裴铮的解释,她只是想让裴铮好好的思考一些事情,不要折腾这些有的没的。
“你不管不顾的想要从上头跳下来的时候,可有想过玖玖?”
“可有想过其他的事情?”
“你可有想过你的父母?”
朝朝对于裴铮的父母,早就没有什么感觉,她甚至都没有想过要去怪罪什么,只因为她不在乎,她在乎裴铮,才会耿耿于怀多年。
她方才想的不过是裴铮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镇南侯夫人会不会因此而迁怒她,迁怒玖玖,到那个时候,玖玖要怎么办。
朝朝说的每一句话,都出乎裴铮的意料。
“是我的错。”裴铮根本就没有办法反驳,开口承认自己的错误。
朝朝看着裴铮,并不知道裴铮如今是真的想明白了,还是没有想明白,但无论他是否想明白,朝朝只知道,自己是很生气的。
“裴铮,如果你当真是想要寻死,不要在我的面前寻死。”朝朝冷淡的说道,她的心中未必不知道,裴铮的想法。
只是故意曲解者,并且非要把这一切往他“寻死”的方向上去靠。
她并不想去认同裴铮的疯狂。
裴铮许久都没有说话,他抬眸,怔怔的看向朝朝,只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又远了一分。
他看着朝朝,轻声的解释,“我并没有想要寻死。”
“我当真只是,想达成你的心愿。”
将阿阳还给她而已。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但朝朝早就知道,阿阳永远都回不来了。
也许,裴铮自己也明白。
“我知道,在你的心中,我从不是他。”裴铮昔日不愿意承认的事情,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认。
他和阿阳,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我也知道,在你的心目当中,所有人都不是他。”
就算他先前失去记忆,朝朝待他和善,也仅仅是因为当他是个病人而已。
“你既然什么都清楚,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朝朝轻声开口。
那
么钻牛角尖的事情,
她从前也只是想想,
根本就不会那么做。
“原来,还是错的吗?”
原来,他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吗?
他看着朝朝,眼中染上了不少的绝望,他惨痛的闭上了眼睛,很想问问她,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才能让朝朝明白,自己的心意。
朝朝收起了匕首,站在距离裴铮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看的到裴铮的痛苦,也看的明白裴铮的挣扎。
同样也能知道他的心愿。她什么都清楚,只是…当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可以回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