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心里那叫一个着急,生怕自己说的话,他们一句都听不懂,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这回轮到管家开始不淡定了,抓着小厮的手就问,“此话当真?世子当真回来了?”
“当,当然是真的。”小厮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此
() 番冷静下来,终于可以完整顺利的说上一句话。
“就在堂屋里候着,奴才是来找您的。”小厮说完了之后,就轮到管家不成体统,直接跑去了堂屋。
想要亲眼看一看这到底是真是假。
堂屋之中,裴铮安安静静的坐着,家中和他离开的时候很不一样,格局有了一些改变,应当是他离家之后有了些修缮,但还能够看见大致的轮廓。
府中用的都是一些老人。
大多都是父亲的旧部。
莫说是过五年,便是十年,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只要裴铮归来,每一个人都会认得他,当这些慈爱的目光落在裴铮身上的时候,当真是奇迹般的缓解了他的忐忑。
也许是近乡情怯,越是接近京城,裴铮的心中的情绪便愈发的波动,等到了镇南侯府之后,这番忐忑更是到达了顶点。
如今坐在家中的堂屋里,他还觉得有一些陌生,甚至心中都有些紧张起来。
管家健步如飞,身后的小厮看了只觉得惊讶非常,印象中从未见过管家有这般身手矫健的时候,他飞快的跑来裴铮身边,看着裴铮就差点儿要掉泪,“世子,您总算是回来了。”
管家是侯府的老人,更是从小看着裴铮长大的老者,对于管家裴铮的心中多是敬重的,“福伯,母亲在何处?”
“夫人?夫人在正院,世子您可要过去请安?”被裴铮称为福伯的人,虽然还激动着,但他已然想起了自己的责任,就要领着裴铮去请安。
裴铮看了福伯一眼,并没有反驳什么,微微颔首让他在前头带路,福伯的心中还觉得有些惊讶,他根本没有想到竟会在这一天瞧见裴铮。
“只可惜侯爷去了南边,若是侯爷瞧见世子您回来,一定会很开心的。”福伯一边说着话一边领着裴铮往前走。
说得多了,他就会回头看一看人。
裴铮是朝廷命官,就算久不在京城,对于一些官员的指派和调动也是略知一二的,何况他爹这般位高权重的,一举一动更是瞒不过世人的眼。
说白了,裴铮早知道裴元勋不在京城,“我这次回来,是来看一看母亲的。”
对着福伯,裴铮倒是放松许多,有些话也没有那么的难以启齿,他此番回来,还有一件事情便是过来阮氏的。
镇南侯府家大业大,但人口简单,管家离去之后没有多久,阮氏就知道了裴铮回京的消息,一向稳重的贵妇人这会儿却是站都站不稳,手中的茶盏嘭的一下全部掉在了地上,身边的张嬷嬷立马走过去扶住她。
“夫人,您当心身子。”
阮氏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她看着身边的嬷嬷不敢相信的问道,“当真是亭瞳回来了?”
张嬷嬷一直都陪在阮氏的身边,压根就没有出去,也并未亲眼见到裴铮,当然不止此事到底是真是假,但她同样明白,没有人敢在镇南侯府开这样的玩笑,十之八·九便是世子爷回来了,但这件事也有些奇怪,他们并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夫人,您小心一些,莫要着急,若是世子爷,他一定会过来请安。”张嬷嬷还算是稳重一些,将阮氏给稳住了,事情也的确不出她所料,裴铮的声音很快就响彻在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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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感觉让阮氏觉得很奇怪,裴铮虽然离家多年,但是他们并不是五年未见,明明这是她期待已久的一幕,可阮氏的心情却算不上多好,明明孩子近在咫尺,可阮氏却握着张嬷嬷的手,问了一句让众人疑惑的话,“裴铮这一次回来,是要做什么?”
张嬷嬷只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夫人怎么会这么想?”
“裴铮他一直都不愿意回来,怎会忽然有所改变?”阮氏的确很像见到裴铮,母亲思念孩子仿佛就是本能,可阮氏的本能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期待和失望当中,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夫人…”张嬷嬷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来,她是阮氏的陪嫁,自然一门心思都在自家姑娘的身上,阮氏这会儿的心情不悦,张嬷嬷自然是不想勉强她的,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知道阮氏的有多么想见裴铮。
“世子长途跋涉归家,一回来就过来请安,您好歹见一见他。”张嬷嬷看着阮氏便开口劝她,“您说不知道世子为何要回来?说不准他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这才…”
张嬷嬷的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也许不能打动一个高高在上的侯府夫人,却可以说服一个期盼游子归家的母亲。
她稳了稳心神,终于开了口,“进来吧。”
裴铮在外头也同样犹豫了许久,只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阮氏,前不久还在凉州的时候,裴铮收到了长姐的书信。
他本以为长姐送来书信是责怪他的,因为自幼长姐和母亲的关系就极其的亲密,母亲因为自己的缘故劳心伤神,他累得母亲如此,也许长姐会因此不满。
可谁曾想…
长姐却告诉他,有些事情没有对和错,身为长姐她希望裴铮可以得偿所愿,可身为子女,她也同样的希望父母可以平安喜乐。
这其中的平衡,大概就是所有人苦苦追寻的幸福。
裴铮并不希望朝朝再受委屈,他的余生只希望和朝朝共度,可他身为人子同样不愿忤逆父母,所以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裴铮回了京城。
母子相见,相顾无言。
裴铮对着母亲叩首,行了大礼,阮氏看着裴铮,她原本觉得自己已经变得狠硬的心肠,在这一刻又变得柔软了起来。
“亭瞳。”阮氏唤着他的字。
离家几载,除了书信上的只言片语,竟再也没有人喊过裴铮的字。
他捏着袖口,敛下心头的情绪,克制的喊道,“母亲。”
阮氏看着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自己的孩子,无论孩子是什么年纪,在外头是什么模样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在父母的眼中只能看到他是不是瘦了,是不是累了。
就连阮氏也不例外,“瘦了好些,可还是不习惯
() 凉州的饮食?”
阮氏问的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
裴铮心道很多事情总会慢慢的习惯,
但有些话他一句都没有说,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阮氏说话。
母子俩之间怎么瞧着都有一些生疏。
谁都不知道这话要怎么继续下去,但谁都没有想要停下,最终还是阮氏开了口,让他好好的休息。
裴铮看着阮氏,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要说,他尚未开口,就看到了阮氏的模样,生生的克制住,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里头的陈列并没有任何的改变。
张嬷嬷陪同着一块儿过来,忍不住的告诉裴铮,这些都是夫人吩咐的,“自您离开京城之后,院子都是夫人亲自吩咐人打扫的。”
“也是夫人吩咐要维持原样,不许旁人乱动。”
裴铮沉默下来,显然是没有料到这些。
张嬷嬷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不想他们母子之间有这样的隔阂,告诉裴铮,哪里都不例外。
“就连柳姨娘住过的院子,也是原封不动的。”
裴铮听到这话的时候,诧异的抬起了头,朝朝曾经住过的院子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关于柳姨娘的一切,都被她留在了京城。
她带走的,只有属于柳朝朝的东西。
只是那里有许许多多的回忆,是裴铮所珍惜的,他看了张嬷嬷一眼,欲言又止。
仿佛是没有想到。
张嬷嬷见状便笑了起来,“世子若是不信,大可以去瞧一瞧。”
裴铮并未有要去瞧一瞧的举动,张嬷嬷这么说自然是因为确有其事,“母亲这些年,可还好?”
“世子若是想知晓,为何不亲自问呢?”张嬷嬷温和的看着裴铮,她只希望夫人和世子母子俩可以好好的,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心愿。
裴铮回到川舒苑,明明是很熟悉的地方,但裴铮还是觉得有些茫然,裴铮回京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众人的。
不出一个时辰,大多数人都已经知晓。
裴铮虽然不在京城,可关于他的丰功伟绩,这些年朝臣们可没有少听,时常被陛下用来训斥他们,此番冷不丁要能见着活生生的人,一时之间新官老臣的心情都有些微妙,大家伙儿都知道裴铮和荀烈的关系好。
于是拐弯抹角的问到荀烈的头上来。
天可怜见的,荀烈竟然还是最后一个知道裴铮回来的人。
他心中迷茫的要死,却又不能被人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笑着打哈哈,心里一惊把裴铮骂个半死,结果人还没到家呢,半路就被福全给拦着去了酒楼。
荀烈知道,这一定是裴铮授意的,心中的气总算是消了一些,可面上还要保持着气恼的模样,一路气鼓鼓的来到了酒楼,一进厢房就开始抱怨,“裴铮,你这么就太不够意思了。”
结果荀烈瞧见了什么?
他瞧见了把朝堂搅得宛如一滩浑水的裴铮,居然坐着喝茶?
竟然还不是酒?
“你来了?”裴铮
冲着荀烈浅笑,
那笑容看的荀烈心里毛毛的,
有些疑惑的走到裴铮的身边,若非不合适,他都想伸出手去探一探他的额头。
这冲动被扼制,荀烈只能出声问他,“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你没事怎么在这里喝茶?不是应该喝酒吗?”荀烈想起裴铮寄给自己的书信,是请他搜罗美酒的时候,给自己也带一些。
荀烈还以为裴铮是要喝酒。
裴铮本想问荀烈为何要喝酒,随后想到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书信让荀烈误会,他轻轻的笑了笑,“那些是给朝朝的。”
荀烈听到这里,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的,他看着裴铮是当真想骂人。
“那你这一次回来京城是做什么?别告诉我是来京城寻酒送人的。”荀烈不太高兴的说了一句气话。
谁知道裴铮竟然还真的点了点头,“你久居京城,一定对此很了解。”
荀烈当真是想要骂人。
但玩笑的话说归说,荀烈也不至于因为这些事情就误会裴铮,二人说了一些话,荀烈才知裴铮当真是奉诏入京的。
一向不着调的荀烈,难得正经了一回,“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裴铮摇头,他回京也不过是顺势而为,尚未见到陛下,不便胡乱猜测。
“不对啊,这些年陛下也不是头一回喊你回京,怎么从前没见你那么积极的回来?”荀烈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对劲,忍不住问道。
裴铮默默的横了荀烈一眼,心说这两者之间能一样?
从前不过是陛下提及让他回京,而这一次是下了旨,若他不遵便是违抗圣命。
“京城应当是没有什么大事,大抵是因为我要辞官。”裴铮语气平淡的说出这些话,把荀烈震惊的酒杯都快要拿不住。
裴铮可知道他自己再说什么吗?
辞官?
他年纪轻轻尚未到致使的年纪,居然就想着辞官?
“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荀烈有些疑惑的问道,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裴铮不仅仅年纪轻轻的就想着致使辞官。
连通镇南侯府的爵位,都一并不要了。
若是宣扬出去,只怕所有人都会以为镇南侯世子是疯了。!